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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难解之意

肃立长空,岿然不动。

直到那似在天外游曳的青光终于远去。

阴无咎方才一展遁光,化作一条迤逦白玉长虹,倏忽间降落在鬼门关前。

依旧是那个位置,依旧是那般动作。

仿佛方才一应举动都未曾发生,和先前一般模样。

就那般如同雕塑也似,站在那里。

眼眸半睁半闭,如似魂游天外。

可每一个惊魂不定,低着头匆匆通过此间的人路过其身前时,皆会浑身一颤。

仿佛有一道冰冷视线在身上游曳。

穿透衣衫,看破血肉,乃至于洞彻心神,将一切都看透。

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将脚步更快几分。

“凌霄逃人?倒也有趣......”

忽地。

他那俊朗中带着几分邪异的长眉一挑。

眼神垂落,心下一语。

......

天穹之上的变故看起来漫长,实则只在顷刻之间。

故而当众人还没来及走过那漫漫长桥之时,一切就已然结束。

陈浊无心关注,也无意关注。

当许江陵没有在他踏上此桥之前将人拦下。

那纵然他做出了再多的努力,都尽皆徒劳。

道院的名头在神州大地或可一路通行无碍,哪怕是诸般仙宗魔门心里再不情愿也要给上几分薄面。

然而,这里是南荒。

一片哪怕自陈浊上一世终末之时,都不曾见有仙庭大军真正涉足的土地。

其中缘由或难分说,他这个未曾练炁的底层修士也难知其原由。

但天高皇帝远,终归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再一意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

陈浊上一世却也曾听说过,仙庭驻南荒监察,那位张姓金丹真人,魂游天外、神交姹女的风流韵事。

可金丹真人一点金性不眛,神坚似铁,又岂是区区天外姹女能够撼动的。

其中深意,便也不言而喻。

一方监察尚且如此,不敢与此间仙门、魔道争锋,更况是一方小小道院之主?

身在此地,注定是受气的份。

也没有为借力打力驱退许江陵的志得意满,陈浊护持着众人一路前行,渐近桥末,忧虑复生。

修士自得胎息之后,寻练炁法门,炼天地灵力为己用,逐渐褪去凡胎,向着所谓的仙人靠拢。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伴随着术法掌握,实力提升,便难免会生出一种伟力归于自身、天下独一的错觉。

虽说无论是上至悠久仙门也好,下到破落宫观也罢。

凡入门第一课,师傅无不是在教导:

欲修行,先修心。

可这般苦口良言,又有几人能做到?

但凡能时时擦拭本心,戒骄戒躁者,那都是千里得一的出挑人物。

传承有序的仙门尚且如此。

也就不难想象,自厮杀与混乱中养蛊而出的魔道修士,又会是怎般一种风采了。

陈浊的小心思虽然巧妙,却也瞒不过当下的这位魔道筑基修士的双眼。

结果如何,终是要看他人脸色。

一桩杀机去,一桩凶险复至。

纵使陈浊有一颗百折不挠的磐石之心,此时此刻亦难免生出几分疲倦。

只是当余光着落在身旁似是悟到什么,眼中惊恐未消,但仍旧不言不语努力跟在他身旁,不愿再添麻烦的小沅。

心事重重的柳霖,少了话头的墨七,下意识拍着肚子缓解情绪的杨十三,沉默寡言的素还真......

上一世大家对他不予余力的扶持涌上心头,终是化成了一股昂扬心念。

“踏过此门,便是天高海阔!”

而伴随着内里心念转动,身外自有一点气势锋芒超拔而起。

不知不觉间,驱散了他身上那股子似有似无的沉暮之意。

一如宝剑多年尘封,今朝出鞘。

寒光彻九州!

“咦——”

淡淡视线扫过当前破出浊雾,站定而出的众人。

一直毫无波澜的阴无咎的面容上,终于生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波动。

“剑意实质,几化剑光,冲霄而起,却是个难的修剑苗子,此子便是那杂毛老道所念之人?。”

“不过......”

思绪顿了顿,含带着淡淡筑基威压的视线着落在当中那带着简陋面具的挺拔身影之上。

气势一压,心头几许疑惑陡生:

“似道院那片压抑人性、溟灭天欲的土地,也能生出这般茁壮的幼苗!却是怪哉,怪哉!”

“算...此子有何怪异又关本座何事,让那杂毛老道不顺心,本座便是顺心,至于其他问题......”

“且交给那什么劳子剑仙的弟子便是,合与不合适可和本座无关了,也算给足了那位上真面子,免得真发起疯来,本座可是吃不消。”

“但话又说回来,运道来了挡也挡不住,先是域内挖掘出了古秘藏,宝光冲霄三月不绝,后又是杂毛老道亲眼送来此人,却是合该本座挣这份市利!”

几多思绪轮转一变,阴无咎再看向面前那道渐渐做错的身影之时,眼中便多了几分满意。

能在他不足百一的威压之下,淡然自若走过,不显丑态。

这般心志,许能成大器?

天知道也。

落了那般剑修的手里,如铁的道心都要被揉搓成碎泥巴。

他可是听说,这剑修磨砺弟子的手段不比自家圣门差到哪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求多福吧。”

如此心道一声,阴无咎收回目光,阖上双眸。

......

如通幽冥,似转重天。

当双腿跨过那惶惶大门之刻,眼前视线便陡然一转,换了人间。

依旧是星夜当空,山川河流无不具数。

独独那轮残月之上,染了一层轻纱也似的血雾,挥不去,抹不掉。

“这便是无相域?看起来也似乎无什么不同。”

一路闭着眼,念叨着神佛保佑他不要堕入幽冥鬼蜮的墨七睁开眼,小心的瞅向四周,嘟囔了一句。

“那位筑基......”

唯有素还真注意到陈浊藏在身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小声问询。

“无事。”

陈浊摇头。

威压也好、注视也罢,除了没有什么问询外,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可最后那般庆幸又怜悯的视线,又是有何深意?

无处去想,他便在疑惑中暂将其压在心底。

旋而抬眸凝望。

身前不远处,人影晃荡。

一片红色灯笼招展中,几个大字印入眼帘。

“红尘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