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震惊（2）
周五福早便猜到周四海私下里有见不得光的来钱门道，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锲而不舍地一遍遍尾随其进山。
但在今天之前，他顶天了猜，也就猜测二哥一趟挣个两三块，一个月跑个十趟八趟山，挣个十多二十块。
即便如此，对于临山屯大部分村人而言，这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他万万没想到，二哥不过把堆得跟小山似的货物卖出去一个山尖儿，就收回来近二十块的货款，算算其中差价，光这么一点货就挣了个两三块。
一个山尖尖便能挣两三块，要是二哥把那满满一背篓东西全都卖出去的话，岂不是一趟便能挣个三五十块！
嘶！
进山一趟就能挣个三五十块，二哥这半个多月隔三差五便往山里钻，少说不得挣了一两百块了？
别说城里那些普通工人了，即便是厂里技术最好的师傅，忙活一个月下来，也摸不着这个数。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三四年，二哥就能成为临山屯......
不，是整个磐石镇的第一个万元户！
怪不得二哥能眼都不眨地每月给爹娘一块五毛钱的养老钱，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要是自己能跟着二哥干，分一半......不，哪怕是三成......二成......即便只能拿个一成，自己便能在村子里横着走，在家里当大爷了！
周五福越想越是激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周四海，眼神炙热得恨不得将其融化了一般。
“二哥......”
“五福，你先回去吧！”周四海截住周五福的话头，掸了掸袖口的泥星子，稀松平常道：“前儿打的散酒还有两斤，晚上来我家抿两口？”
“成！”周五福犹豫片刻后，猛地点头，“那晚上，我陪二哥你喝个痛快！”
看着五福走远，周四海这才接着往岩村走去，鞋底将那湿润的黄土踩得吱嘎作响，心里不住地盘算，到底要不要拉上五福一块干。
说真的，方才五福跳出来给他撑场子那架势，着实让他给惊着了。
上辈子除了祖屋拆迁那事让他们兄弟三斗红了眼外，着实没遇着什么风浪，来来去去都是那些狗屁倒灶的小事，也就没看出五福骨子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份仗义在。
杂草树枝刮得周四海脸颊生疼，他忽地想到上辈子咽气时的场景。
那天，为了争夺祖屋的继承权，他和五福，两个六七十岁的人了，竟在地上扭作一团，大哥在旁边急得直跺脚。
眼看自己快要赢了，胸口突然绞疼，再睁眼便回到了八零年。
正是如此，重生回来后的自己才急着要跟他们撇清关系。
但刚刚周五福明明怕得双脚抖得跟筛子似的，却依旧梗着脖子硬撑的模样，倒是让他又想起了些旧事。
自家媳妇瘫床上不能动弹那阵，是向来尖酸刻薄、斤斤计较的大嫂天天给她端药送饭擦身；卫东上初中那会，是五福顶着媳妇骂，偷摸将卖粮攒下来的钱塞给他......
三兄弟早年间也亲热过，后来为耶娘过于偏疼大哥小弟，自己这才慢慢与他们离了心。要真论起来，倒也不是天生坏种。
要不...让哥俩试巴试巴？
直接搭伙肯定不成，但把货物倒一手给他们，再漏点门道，指点指点，让他们俩自己蹚路子找买家去，成了算他们自己本事，黄了也怨不着人......
思索间，周四海已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岩村。
与往日那清冷模样不同的是，今儿的岩村前所未有的热闹。
村头老杨树地下涌着黑压压的人头，老孙头的水烟枪敲得鞋子梆梆响，碎花袄媳妇们咬着耳朵说小话，半大小子蹿来攒去学那被倒提着的野猪叫，人群中不时还响起阵阵叫好声。
“这野猪群可机灵得很，跟了五六天，中途还跟丢了两次，好不容易才摸着它们的老家，二十多人一块上，伤了三个，这才把它们给一锅端了。”
“怎么不见小猪，那小猪去了毛架火上烤，抹点蜂蜜糖浆的，好吃得紧哦！”
“就知道吃，一只小猪才几斤肉，养大了再吃不好么，十多头小猪呢，等养大了，还能再办一场全猪宴，那才叫吃个痛快！”
“逮回来十多头小野猪啊！”
“可不是，就在公家那猪圈里养着。”
“阉了没？”
“阉了，刚到村就全给阉了，一个不剩！”
“......”
逮到了一群野猪？
周四海竖起耳朵往前挤，干馊味混着血腥气冲得鼻子直发酸，七八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把乱蹬腿的野猪按在条凳上，猪鬓扎得他们胳膊直冒血珠。
俩老师傅拎着杀猪刀转悠，刀光一闪，野猪就发出凄厉的嚎叫，血柱冲天而起，浇得搪瓷盆叮当响，惹得看热闹的大伙跺脚喝彩。
往后头看去，泥地上躺着四五头死透的野猪。
几个穿着围裙的妇女蹲着刮猪毛，刮过的地方露出紫红肉皮。最边上那头蹄子还一抽一抽的，估摸是逮住时没来得及放血，这会儿肉里都渗血丝了。
“一口气灭了一个野猪群，其中还活捉回来七头大野猪跟十多头小野猪，岩村人的捕猎技术真是了不起啊！”周四海轻声感慨道。
“可不是，要不是凭着这么一手技术，这山里日子哪能过得下去呢......”隔壁汉子闻言接过话头，边说边看向周四海，惊喜道：“你是......货郎担！”
不等周四海回应，汉子便高声喊道：“货郎担来了，货郎担来了！”
这句话犹如水滴落入滚热的油锅，让本就沸腾的场面跟炸开了锅似的，大人孩子纷纷如潮水般涌向周四海所在的位置。
“卖货的，这回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周货郎，给我带了头绫子跟梳妆镜没有，下个月小姑子结婚，没有这些可不成咧！”
“烟丝，我的烟丝......”
“......”
“诶诶诶，别急别急，梳妆镜是紧俏货，没抢着，但拿到了红丝带缠的头绫子。还给你带了印着双喜图案的大红色化学梳子跟一对鸳鸯图案的枕套......
烟丝给带了四斤，多得很......篦子带了三把，四毛钱一把......折叠剪子，紫罗兰洗发粉，橡胶圈，蛤蜊油，洋火......”
“哎哟喂，这枕套可真不赖，一看就是大厂子产的，这绣花，连根多余的丝线都没有，图案看着也喜庆！”
“这头绫子也是，不知道这是啥面料，软绵绵的可又硬挺得很，正适合成亲用。”
“林大，你背着我偷偷叫货郎担给你带烟丝了是吧，还一口气要了三斤，这些烟丝抽完之前，你甭想到床上来睡觉！”
“篦子给我一把，我那闺女头发长得很，又不乐意剪，都梳坏好几把篦子了......橡胶圈也给我来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