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活儿
这些涌进院子里的人衣着各异，但我还是马上认出了那个笑容可掬的年轻人正是那个维修队的工头。
门铁钢笑着对那个工头说道：“梁子，还不快给你三爷赔个不是，你小子他妈也够黑的，敢跟三爷要十四万八。”
那个叫梁子的年轻人满脸堆笑的对我抱拳作揖，然后从一个手下手中拿过一个皮箱，打开后递到我的面前，“三爷，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梁子给您赔不是了。要打要罚您说话，小的全都接着。这是您的十四万八，镚子儿不少。”
我没接钱，冷哼了一声，对们铁钢说道：“蓝家的活儿做的还是这么局气（讲究），想让我搭绺子（入伙）可以，先把你们套我身上的扣儿摘落明白（解释清楚）了再说！”
门铁钢笑了笑没说话，给小影使了个眼色。
小影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我面前，手腕一翻便多了一个存折，“三哥，现在的银行存钱，是可以一卡一折的，我先存了五十万在卡里，也就是你手里的那张卡。”
“我花了很长时间了解三哥你的性格，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会在我们离开之后再次查询账户余额，在你查完第二次之后，我就用这张存折，取出了账户里的那五十万。”
我心里暗骂自己坐牢坐傻了，就这么个简单的手段，我居然一直没想明白。
“你们就不怕我当场验你们给我的定金吗？”我不甘心地追问。
小影自信的摇头，“当然不怕，以三哥的身份，绝对不会干这种市井小贩才会干的事，所以门先生断定，你不会当场验钞，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我苦笑之余，心里却有些佩服这伙人，能把我研究的这么透彻，看来是下足了功夫。
“你刚才说还有后手是吧？来，跟我说说是怎么样的后手。”
小影诡秘一笑，手腕再次一翻，手中变戏法似的多了几张纸，“就是这个。”
我定睛一看，她手中的竟是一份卖房合同！
打开一看我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原来这合同最后一页，正是我签字按手印的那份租房合同！
我这才想起一个细节，在那天我签字的时候，小影一直在问这问那，其实根本用意就是分散我的注意力，导致我忽略掉协议中的隐秘的文字游戏。
落款处写的是‘租房人’，而不是‘售房人’。
一字之差，就给了他们一个偷梁换柱的机会，这套房子，也就成了他们合法购买的财产！
我故作镇定的一笑，“这根本没用，就算你们做了假合同，在没有过户的情况下这房子还是我的，再说你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们给了我购房款。打官司我也未必会输！”
“三哥真的这么有自信吗？”小影笑了笑，拍了一下手掌之后，一个人影从梁子的身后走了出来，慢慢抬起了脸，朝我咧嘴一笑。
当我猛看到这人的脸时，我感觉身上所有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这人，不就是我么？
无论从衣着、身高、相貌来看，这人都跟我惟妙惟肖，甚至我眉角上的一处极其细微的伤疤都一模一样！
小影似乎对我的反应很得意，笑着说道：“蓝家行走江湖百年，极少有门人落入官家手里。靠的就是这手‘烫脸术’。虽然我们不能做到神鬼难辨，但骗过那些跟你不熟的人和银行的摄像头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我再把这个给他，让他去办房产过户，你觉得有多大几率能成功？”小影说着，把手摊到我的面前，上面放着我的身份证。上面有激光防伪，是真的。
我恍然大悟，四眼。
那天他往我口袋里赛前，真实目的是为了偷走我身份证！
“还有，三哥你以为是谁去银行取出的那五十万存款？”
小影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最后的一点侥幸心理彻底击碎，如果这人拿我的身份证去银行取了那五十万，岂不就代表着‘我’收下了购房款吗？
有购房合同，有定金收据，有‘我’留在银行的取款录像，如果我再坚持说房子是我的，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我诈骗！
我的身份就会从一个骗局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诈骗犯！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局！
门铁钢适时的接话说道：“三哥，别误会，这就是兄弟跟你开的一个玩笑，咱怎么说也是洪门同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同门内讧的事呢！”
我还没傻到去相信门铁钢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跟我开个玩笑这种鬼话，他这么做的理由，很可能是让我见识一下他们的实力，换句话说，这是在炫技的同时给我施压。
果然，门铁钢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设了一个局，这个局中需要一个身手极好的云雀从肥羊身上偷一样价值连城的东西，只要东西到手，我们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所以我才想跟三哥搭个绺子，咱合作把这活儿给做了，一起发这笔财，如何？”
我脑子飞快的转了一阵，冷笑道：“说起云雀，这滨海中的好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比我手艺好的也不是没有，你老哥为什么偏偏找我呢？”
“我就知道三哥会这么问。”
门铁钢淡淡的笑了笑，“首先，咱们金荣蓝葛四家的老祖宗曾经定下的规矩，‘葛家卦不算，荣家人不骗，金家不卖药，蓝家手不乱’，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但也知道做事要守规矩。所以从别人身上拿东西这活儿，就得荣家的雀儿爷们来做。”
“第二，滨海云雀虽多，但抡起手艺，大都拿不上台面，尤其是这次我要的东西，一直在肥羊身上贴身收藏，所以需要一个能玩儿转片星子的云雀，而三哥你，应该已经练到‘十八星’了吧？”
所谓的‘片星子’，其实是荣家的看门绝活，也叫‘星宿刀’，是一种极细小的刀片，只有火柴棍大小，别看小，却是有专门的师傅打造，极其柔韧锋利，专门用来割钱包和口袋。
身上能藏多少‘片星子’，就是衡量荣家云雀手艺高低的标准。
比如马王爷，他就练到了最高境界的二十八星，即在他一丝不挂的情况下，身上可以藏二十八片这样的刀片。我亲眼见过他舌头下藏着八个片星子还能谈笑自如的吃饭喝酒。
我没有练到马王爷的境界，但也勉强到了十八星。
“我要的东西，不敢说是无价之宝，但也绝对价值连城，除了三哥你之外，放眼全国，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拿到手的了。一句话，你如果搭这个绺子，我这局就稳成，你不搭，我转身走人，这局我不做了。你就当我没来过滨海，咱们也从来没见过面。”
门铁钢这番夹杂这马屁的话彻底打消了我心里最后的一点疑虑，我抬起手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他见状面露喜色，对我也伸出了手，只不过他的手，拇指却是扣在掌心，另外四根手指并在一起，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拇指。
这是洪门四家搭绺子的规矩，也叫‘合和印’只要做过这个简单的仪式，两家人就是一家人，要跟对方共同进退。
门铁钢见我答应了，显得十分高兴，“这事儿到这儿，就算成了！”
随后，他示意手下们都出去，只留下了小影，这才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说起了关于买卖的事。
小影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递给我，告诉我这就是这次买卖的目标人物。
我一看到照片上的人，心里就开始后悔这么冲动了。
因为只要是滨海人就没有不认识照片上这人的。他叫海大伟，今年六十多岁，用道上的话说这人是‘老河底子’也就是人们口中的老炮儿。
他以前也是江湖上混的，在滨海这地面上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而且在我的记忆里，他跟马王爷关系非同寻常，马王爷活着的时候这海大伟逢年过节总是会有礼品送过来。
门铁钢接着小影的话说道：“这海大伟想必三哥你也认识，我们这次就是要做他的买卖。他有个女儿，叫海棠……”
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你们不讲规矩跟我没关系，但我干爹定下的‘五不偷一不动’的规矩我可不敢坏，我怕他老人家打雷劈我。”
小影噗嗤一声笑了，“燕子哥你还真有原则，不过我们不是要你去偷人家女儿，而是让你跟她认识，交个朋友。”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是‘空子’，就直接说让我干什么就行了，别这么墨迹。”
门铁钢接过小影话茬，“海大伟的云海集团现在正筹划在国外上市的事，所以现在需要大笔的资金支持，而我们就投其所好，送给他一个金主。我们计划让你扮成一个海外银行家的公子，然后去接近海大伟的小女儿海棠并获得她的信任，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你的身份做文章了。”
我听了之后大笑起来，“我是一个连高中都没念完的小偷，你让我去假扮一个富商公子？这不扯淡么！”
门铁钢神秘一笑，“三哥，现在的江湖可不比以前了，只要你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指挥，我保证能让你在一个月之内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门铁钢的自信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将信将疑的点头答应了。
这帮人的动作很快，傍晚的时候已经有两辆商务中巴车停在了我的院门外。
从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开始从车上搬下了打打小小几十个箱子进了我的院子。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开始接受门铁钢的专业训练，而小影则是我的第一个老师。
她在我的客厅里挂了一个大大的白板，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对话，并且开始让我各种朗读背诵。
她的教学方式跟学校里的不一样，只是让我死记固定的句子。并且每句话都会对应相应的春典，我什么时候该说哪句英语，她会用春典提醒我。
学习英语的时间从每天早上的五点开始，到七点结束，然后是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这一个小时中，我要学习怎么吃西餐，餐具的摆放以及用法，就餐礼仪就要占去大半的时间。各种奢侈品酒水不要钱似的频繁出现在我的餐桌之上。
吃过饭之后，我要花两个小时的时间跟一个‘僵尸脸’的人学习社交礼仪，从说话的神态到走路的姿势，都要全盘照搬西方贵族的礼仪，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错了，都要重来一遍。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时间要学习和熟知当前奢侈品的品牌知识，包括品牌的来由，公司的运营方式等等……
中午会有短暂的休息，下午的时候小影会带着我到滨海唯一的一家高尔夫球场练习高尔夫，然后是学习马术……
第一天我还觉得新鲜，对这些所谓老师们的要求也能基本照做，但连续了三天之后我就开始反感了。
当我把叫我礼仪的老师骂了一遍之后，小影指着我的鼻子对我骂道：“燕子，就你这揍性，到死都只配做他妈一个没出息的小偷！”
我当下就怒了，活这么大还没有那个女人敢骂我呢。
“你他妈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小影扬起小脸，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你打啊，我倒想看看，这荣家当代的大坝头（头领），小贼王燕子李三打起女人来会有多么威风！”
虽然我真的很气，但我还是没忘马王爷从小就教育我不能打女人的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出门打了个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吧，这酒吧的老板是我的狱友，名字叫骆家强，外号骆驼，为人很是仗义。
见我来了之后骆驼显得很高兴，拿了一瓶酒就跟我喝了起来。
酒刚喝到一半的时候，酒吧内突然一阵骚乱，接着大灯全部亮起，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大声喊了几句，让所有人把身份证拿出来，说是例行检查。
我看了骆驼一眼，“我说哥们儿你是不是没打点啊，怎么会有警察来端场子呢？”
骆驼苦笑了一下说：“三哥这不是以前了，现在的警察不吃这个了，你要是身上有事就赶紧走，后门没关。”
我笑骂了一句，“妈的，出来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犯事呢。”
正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警便走到了我的面前，冷着脸让我出示身份证。
她接过我的身份证对着我的脸看了许久，之后让我双手抱头靠墙站好。
我随即愣了一下，说我犯什么事了凭什么让我抱头靠墙？
女警当即皱起了秀眉，“哪来那么多话，让你站好就去站好，知道自己现在还在刑满释放的考察期么？”
我心里一肚子火，但女警说的的确是事实，我现在还在考察期，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随时会被撤销减刑再次收监，于是我只好按照女警的命令抱着脑袋站到了墙边，一直到警察查过了所有人的身份证。
接下来的事情再次让我感到恼火，我被两个男警察带到了卫生间，让我验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