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乌

青铜神树的虚影扎根于夜空时，方圆五公里的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唐雨柔的白发在电磁风暴中狂舞，结晶化的心脏位置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神树虚像里分裂成十二个不同年龄段的模样，每个镜像都在重复父亲说过的话：“你是最完美的祭品。“

林初的青铜左臂突然插入地面，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唐明远胸口的纵目面具喷出黑雾，那些雾气在空中凝结成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立人像。这些三米高的傀儡迈着祭祀舞步，手掌心的空洞里射出密集的青铜箭矢。

“蹲下！“林初拽着唐雨柔扑向残存的柜台。箭矢钉入柚木板的瞬间，柜台上沉睡的十九世纪八音盒突然自主鸣响。镀金齿轮咬合着奏出安魂曲，那些青铜立人像的动作顿时迟滞，关节缝隙里钻出暗红色的丝状菌群。

唐雨柔的结晶心脏突然刺痛，她发现那些菌丝正在自己血管中游走。黑龙图腾从锁骨处探出头颅，吞噬菌丝的同时发出满足的嘶鸣。林初的后背裂开两道金色骨翼，每片羽毛都刻着甲骨文的“日“字。

“抓住我的手！“林初的骨翼卷起热浪，“神树在吸收整座城市的时间流！“

两人腾空的刹那，地面塌陷成巨大的青铜鼎形状。唐明远站在鼎耳位置，手中捧着从虚空抓出的祭祀玉璋。璋体表面浮凸的云雷纹正在活化，每条纹路都化作雷电劈向林初的骨翼。

唐雨柔在飓风中睁开流泪的眼睛，看到城市上空浮现出奇异的双层结构。现代建筑的虚影之上，重叠着古蜀国的太阳神祭坛，十二只金乌在两层空间之间穿梭。每只神鸟掠过的地方，钢筋混凝土就会熔化成青铜汁液。

“那是...现实与祭祀场的夹缝？“她嘶喊着对抗风压。

林初的骨翼突然收拢，带着两人俯冲进永安巷13号的废墟。残存的半堵西墙上，百年落地钟的残骸正在逆向旋转。当林初的金色血液滴入齿轮组时，唐雨柔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时光在钟表零件间倒流，瓦砾重新聚拢成完整的店铺，小陈的尸体倒退着走出门外。

“这是你修补时间的真相？“她看着林初皮肤下逐渐暗淡的锁魂图腾。

“不，这是欺骗时间的代价。“林初按碎复原的柜台，取出暗格里的龟甲占卜器。当他的血浸透龟甲裂纹时，唐雨柔看到了公元前1122年的画面：玄鸟降生的祭司将心脏放入神树凹槽，十万奴隶在祭祀坑中同时断首。

唐明远的狂笑从鼎口传来：“看见了吗？你从来都是祭品！“

龟甲在林初掌心化为齑粉，带着血腥味的粉末在空中组成星图。唐雨柔的结晶心脏突然与星图产生共鸣，她不受控地伸手触碰那些光点。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被拽入三千年前的祭祀现场。

灼热的风沙拍打着青铜面具，唐雨柔发现自己穿着祭司长袍，手中握着滴血的玉戈。祭坛下方跪着数百名被锁链穿骨的奴隶，而林初正被铁环扣在神树主枝上。他的胸膛被剖开，跳动的心脏连着十二根青铜导管，每根导管都通向不同造型的日晷。

“第一次尸神祭...“现实中的林初突然开口，“我的心脏被分割成十二份，用来锚定不同朝代的时间流。“

幻象突然扭曲，唐雨柔看到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在重复这个仪式。秦始皇将林初的心脏碎片铸进十二金人，汉武帝将其封入长明灯，直到1999年那块刻着“初“字的龟甲出土，唐明远重启了轮回。

眼前的画面突然闪过强光，两人被弹回现实。神树虚影已经凝成实体，根系缠绕着城市的地铁隧道。唐雨柔看到车厢里的乘客正在结晶化，他们的时间通过根系输送到唐明远胸口的纵目面具里。

“用这个刺进神树核心。“林初扯断自己的一根骨羽，金乌之火在羽毛末端燃烧，“你心脏里的青铜枝杈会指引方向。“

唐雨柔握紧骨羽时，皮肤表面浮出甲骨文刺青。这些上古文字正在吞噬她的记忆：五岁生日父亲送的机械鸟，警校毕业时摔碎的奖杯，甚至是昨天早餐吃的灌汤包。每消失一段记忆，结晶化就退却一分。

“你会忘记自己是谁。“林初的骨翼开始崩解，“但能暂时抵抗噬魂蛊。“

唐雨柔冲向神树的瞬间，六尊青铜立人像组成人墙。她本能地挥动骨羽，金乌之火在空中划出日晷轨迹。立人像的关节在光线下熔解，露出体内成千上万只青铜眼珠——每只眼球都映着林初被囚禁在不同时空的画面。

当骨羽刺入神树主干的刹那，唐雨柔看到了终极真相。树干内部悬浮着十二颗青铜心脏，每颗都在为不同时代输送时间流。而她体内那截枝杈正在与战国时期的心脏共鸣，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突然变成青灰色。

“原来我属于这个循环...“她苦笑着看向追击而来的唐明远，“父亲，你连女儿的诞生时辰都算准了？“

林初的嘶吼从地底传来，整个城市的钟表同时炸裂。唐雨柔趁机将骨羽捅进战国心脏，时空裂缝顿时从神树顶端炸开。公元前316年的巴蜀战场倾泻而下，秦军的青铜剑与古蜀祭司的骨笛声交织成死亡交响曲。

唐明远的面具在时空乱流中碎裂，露出半张腐朽的青铜面孔。他挥动玉璋召来雷暴，却劈中了自己创造的时空漩涡。唐雨柔在能量乱流中坠落，看到林初化作完整的金乌形态冲进神树核心。

当炽烈的白光吞没视野时，她听见三千年前自己的声音：“以血为契，以魂为引，金乌重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