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大昭二十三年春末。
金都城西三十里外的镜湖，宛如一位沉睡中被惊扰的垂垂老者，在五更梆子那清冷的声响里，泛起一阵铁锈色的涟漪，仿佛是那岁月的斑驳。
老渔夫陈疤子拎起油灯钻出船舱，像一只沉默的老鸬鹚蹲在船头，挂好油灯，专心修补起了渔网。
突然，一阵好似齿轮咬合转动的咔哒声，均匀、且非常有节奏地从水下偷偷钻了出来。
陈疤子立马放下手里的渔网，拿过油灯，附身撩了几下浑浊的湖水，那湖水好似被惊扰的蛟龙，瞬间散开了。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鱼呢，看来是我想鱼想疯了，呵呵。”
陈疤子看着水里除了一些水草再无其他，苦笑了一下，接连三天他都没有打到一条鱼，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他准备转头继续修补渔网时，不远处的水面慢慢浮起一大片白色，起初他以为是看花眼了，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后，才发现那片白色竟然是一个人。
只见那个人趴在水里，乌黑的发梢凝结了无数血珠散在水里，宛如一颗颗破碎的樱桃，随着波纹轻轻荡漾，不停地侵染着周围的湖水，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也不知是死是活……”
陈疤子捕了一辈子鱼，这样的事情自然遇见过一些，也见怪不怪了，但是说从来不害怕那是假的。
不过他始终认为这些能寻短见的人都是是心里有委屈的，对于这些可怜人，他都是先拖到船上，检查一番后，不管死活运到岸上报官处理。
这次也不例外，他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拿起船桨，哆嗦着嘴唇不停默念着菩萨保佑，把船小心翼翼地朝那个人靠了过去。
“菩萨啊……”
就在陈疤子等船靠近那个人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油灯的火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掰折，诡谲地折成了两截。
与此同时，水面像是被激怒的猛兽，猛地翻涌起来，然后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无数半透明的青铜齿轮，好似从黑暗深渊中蜂拥而出的恶魔，从那个人身体中疯狂喷涌。
“鬼......”
陈疤子后面的话还没喊出，那些疯狂喷涌而出的青铜齿轮像是被施了某种邪恶的力量，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化作狰狞的锁链，张牙舞爪地将陈疤子的小船，无情地绞进了漩涡中心......
辰时的镜湖泛着铅灰色，像是有人在水面撒了一层薄薄的油膜，包裹着一些小飞虫，一动不动，无比诡异。
附近永安县县衙的师爷赵武男带着两个皂隶赶到现场时，正撞见几个衙役在岸边骂骂咧咧，急得直跺脚。
“现在是什么情况？尸体呢？打捞上来没？早上报案的那老渔夫呢？又说什么没有......”
赵武男的一连串问题让在场的衙役一时间不知道先回答他的哪个问题，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来。
刚从水里出来的捕头王铁山见此情景，急忙跑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声音发紧道：“刚水下没看清，我以为是那具尸体，没想到是半截木桩，还扯着根黑铁链——天杀的，这玩意比磨盘还沉！至于那个报案的老渔夫......估计是被吓着了，在那边坐着问什么都只回答鬼。”
话音落下，王铁山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赵武男顺着王铁山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坐在那颗大树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渔夫陈疤子，只见他正披着一张棉被，死死盯着镜湖湖面，攥着烟杆的手不住发抖。
自从陈疤子被连人带穿卷进漩涡后，他来不及反应先是呛了几口湖水，然后就在水下看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无数的水线从湖底延伸到湖面，密密麻麻的，像是织布机上的蚕丝一般，最后钻进了那个鬼的身体里面。
在这种时候，陈疤子即使心里怕的要死，也知道再不逃的话可能就真没命了，想着他激发了身体的求生欲望，施展毕身所学，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摆脱掉了漩涡的吸引力。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能逃出升天的时候，脚腕处被一根闪着寒光的触手缠住，直直把他拉出了湖面。
紧接着陈疤子的身体就被吊在半空，惊魂未定时，他看见那根触手正是从那个鬼的嘴里射出来的。
那个鬼悬浮在半空中，盯着陈疤子，空洞的眼眶深不见底，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男女声线叠加在一起的声音：“防御......失败......加载......异常......”
陈疤子被那个鬼盯的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晕死过去，但是在他闭上眼之前，看到一串神秘符号由远及近快速飞来，像竖过来的一和圈的随机组合，密密麻麻的，贴到那个鬼身上……
等陈疤子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岸边的一块空地上，而那只鬼正一动不动地浮在湖面上。
他心头不免一惊，踉踉跄跄挣扎起身，一路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县衙报的案。
“第七个，不管是人是鬼，这次一定要抓住。”赵武男收回落在陈疤子身上的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月永安县管辖范围内类似的尸变案已经发生六起了，而且那些尸体发生尸变后都不见了踪迹，再这么发展下去仕途到是小事，怕的是要小命不保。
想着赵武男有些恼火，冲岸边的衙役们大声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啊，下去找啊，找不到谁都别想上来！”
十几个衙役问话齐刷刷跳下船，铁钩绞着麻绳在淤泥里硬生生搅出浑浊漩涡，干的那是相当卖力。
没过多久有人便在水下摸到了陈疤子说的那个鬼，准确来说，是一具重达千斤的沉尸，五六个衙役合力都没有抬动分毫。
赵武男立马让人返回县衙调来二十个武师和三副马车，三副马车在岸边排开，围观百姓倒抽着冷气，一脸期待地等着那些青筋暴起的武师们嘿唷嘿地吼着号子热闹场景。
然而当王铁山手里的铁链终于勒住那具尸体，翻身上船指挥岸上的人马一起跟着号子齐力拉的一刹那，湖面不停泛起蛛网般的涟漪，拉扯的麻绳骤然绷直，竟将人马拽得往前倾斜了一下。
更骇人的是尸身周围的水域，每隔半刻钟就会冒出一串气泡，气泡炸裂时竟发出编钟般的嗡鸣。
“不对劲！”
王铁山突然脸上一变，正想命人驱船赶紧离开，没想到话未出口，水面就突然炸开，那具尸体仿佛活过来一样，直接从水底飞出，施展轻功水上漂朝岸上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