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阻挠

银杏叶铺成金色地毯时，林夏收到了摄影社的退社通知。

她站在社团活动室外，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A4纸。玻璃窗映出她苍白的脸，以及活动室里王雨晴摆弄单反相机的身影——那台尼康D850，和她被摔坏的相机是同一个型号。

“社长说你不符合社团发展需求。“王雨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新做的美甲敲了敲她手中的通知单，“需要我帮你解读一下吗？“

林夏后退半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是顾言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混在迪奥真我香水里格外刺鼻。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王雨晴轻笑一声，涂着唇釉的嘴角扬起完美弧度：“上周秋日采风，你交的那组照片......“她故意拖长音调，“有人举报你抄袭建筑系学生的毕业设计。“

林夏浑身发冷。那组以图书馆穹顶为灵感的照片，明明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拍出来的。晨光穿过玻璃幕墙的瞬间，露珠在蛛网上凝结的光影，每一帧都是她亲手捕捉的魔法。

“需要看对比图吗？“王雨晴划开手机，“真巧呢，那位同学的作品刚好比你早提交两个月。“

手机屏幕怼到眼前时，林夏踉跄着扶住墙壁。构图、角度、甚至取景时间都惊人的相似，就像有人拿着她的底片重新冲洗了一遍。

“现在退出还能保留体面。“王雨晴贴近她耳边，“听说你申请了贫困生助学金？要是背上处分......“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林夏看到顾言抱着一摞资料走来。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毛衣，衬得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上周他说要通宵调试程序时，也是这样的疲惫神色。

“言哥！“王雨晴瞬间换上甜美的笑容，“不是说好在实验室等吗？“

顾言的目光扫过林夏手中的退社通知，喉结动了动：“你们在聊什么？“

“社团例行调整啦。“王雨晴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林学姐说要专心准备奖学金评选呢。“

林夏看着顾言胳膊上那只涂着裸粉色甲油的手，突然想起迎新晚会上，这双手如何灵活地弹奏《月光奏鸣曲》。当时王雨晴穿着白色礼服裙，顾言在后台帮她调钢琴凳的高度。

“恭喜你。“顾言突然开口，“听说你入围了校长特别奖学金终审。“

林夏猛地抬头，看到他镜片后闪烁的微光。这是半个月来他们第一次对视，自从火锅店那晚之后。

“叮——“

王雨晴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她瞥了眼屏幕，笑容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教务处刚发的公示邮件，真奇怪，终审名单里没有林学姐的名字呢。“

林夏的手机几乎同时震动起来。她颤抖着点开邮箱，最新邮件里“经查实材料不实取消资格“几个字像淬毒的银针，顺着视网膜扎进心脏。

“怎么会......“她上周明明亲手把材料交给王老师。

顾言突然上前一步：“我陪你去教务处问清楚。“

“言哥！“王雨晴拽住他的衣袖，“张教授还在等我们的项目汇报。“

林夏看着顾言僵住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胳膊上那道已经结痂的抓痕，实验室里永远接不完的电话，还有此刻欲言又止的沉默。

“不用了。“她把退社通知揉成一团，“恭喜你们项目顺利。“

转身时听见王雨晴甜腻的叮嘱：“记得今晚来我家吃饭哦，爸爸说要和你讨论保研的事。“

秋雨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林夏在行政楼拐角撞见陈默时，他正把淋雨的流浪猫塞进外套里。黑色卫衣被雨水洇成深灰，锁骨处的银质十字架沾着猫毛。

“又被欺负了？“他单手撑伞罩住她，“眼睛红得像兔子。“

林夏这才发现自己在哭。雨丝斜斜掠过伞骨，在陈默肩头织成半透明的网。他身上的烟草味混着雨水气息，莫名让人想起台风过境的深夜。

“带你去个好地方。“陈默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天文馆顶层的观测台空旷无人，暴雨在玻璃穹顶炸开水花。陈默掏出员工卡刷开备用望远镜：“我在这兼职讲解员。“

林夏凑近目镜的瞬间，雨幕突然消散。猎户座的腰带在云层缝隙中闪烁，参宿四像一颗将熄未熄的火种。

“古希腊人说，这是猎人俄里翁化成的星辰。“陈默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因为太过骄傲被蝎子蛰死，却成了夜空中最耀眼的星座。“

林夏直起腰，发现陈默的睫毛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他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水珠，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要不要玩个游戏？“他突然退后两步，“每次我觉得难过，就对着星空许愿。“

“许愿？“

“比如......“陈默闭上眼睛，“希望明天食堂的红烧肉不要那么咸。“

林夏忍不住笑出声。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笑，眼泪却流得更凶。陈默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眼睛：“该你了。“

在黑暗与星光的交界处，她轻声说：“希望这一切都是噩梦。“

睁开眼时，陈默的瞳孔里跳动着奇异的光：“你知道吗？参宿四其实已经爆炸了，只是光要等642年才能传到地球。“

他转身望向暴雨中的城市：“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恒星死去的样子。“

林夏的手机突然亮起。特别关注的提示框里，顾言发了条新动态：实验室的昙花开了。配图是洁白的花瓣，以及玻璃窗上倒映的女生侧脸——王雨晴正在给昙花系丝带。

陈默的声音混着雨声飘来：“要去看真花吗？植物园的夜樱应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