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好比是光明的天

人心是天渊。

（《传习录》下，二二二）

心即天。

（《王阳明全集》卷六《答季明德·丙戌》）

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王阳明全集》卷二十《中秋》）

我们知道，“天渊”一词取自《中庸》“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这句话。阳明在此采用的是比喻的手法，他把“心”比作“天渊”，意思是“心”如“天”那样广阔，如“渊”那样深沉。

当然，在儒学史上，“天”除了自然之天或苍苍之天外，另有特殊的涵义，当孟子说“尽其心”“知其性”“知天”，“存其心，养其性”“事天”（《孟子·尽心上》）时，这个“天”已不是自然的天，而是指至高无上的绝对存在。而宋明理学家讲“天理”，也是在强调“理”不是某种特定事物的特性或条理，而是超越的、抽象的一般法则。因此，有必要将“天”与“理”合而言之。

从这个角度看，阳明以“天”言“心”，其目的也是非常明显的，就是要表明：心体如同天理一样，也具有普遍的、超越的、绝对的意义。

为了强调这层意思，阳明又列举了“比如面前见天”的例子，来做进一步的阐发。比如说，就像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天空，充满一片光明，而这片光明并不局限在我们的面前，天地上下、东西南北，无不充满着这片光明。当我们看不见它的时候，原因只是我们的视线受到了周围房屋的阻碍，而不能说自己目力所及的天是光明的天，而看不见的天却是昏暗的天。通过这段比喻，阳明指出“天之本体”本来就是完完全全的一个整体，“障碍窒塞”固能一时阻挡天的光芒，然而“光明”作为天的本体，并不会因此而消亡。

同样，“心之本体”亦复如是。人心固然会受“私欲窒塞”，但就心的本体状态而言，其良知却未尝会有片刻的消失。这就意味着良知能够时刻保持警觉，自觉地审视人心中的任何私欲，从而痛加克治的工夫。而人心私欲一旦被消除，就好比遮蔽太阳光芒的“房子墙壁”被撤除一般，“心”如“天”一样，就能恢复其本来的光芒。

因此，在正德十六年（1521）中秋，虽然当夜阴云密布，天上一轮明月不得见，但阳明作了一首哲理诗《中秋》，以咏叹自家的无尽藏——“良知”，其中有“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句，高调赞扬每个人心中的“光明月”——“良知”；嘉靖三年（1524）中秋，月色如昼，阳明与诸弟子在天泉桥设宴赏月，阳明即兴而作《月夜二首》，与诸生歌于天泉桥，其中有“肯信良知原不昧，从他外物岂能撄”句，最能代表他对良知真实完满的信心和确认。

可见，阳明强调人心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它不受任何时空条件的限制。“心”就好比是光明的天，它能普照万物，而又不为万物所累。这也是“心即天”命题的意蕴所在。而自“致良知教”提出后，“心之本体”也即“良知”如天上的光明月一样，是没有阴晴圆缺的，千古以来都是团团圆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