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青铜甲

1．板甲

在宝鸡石鼓山考古资料公布之前，已知的中国甲都是以札甲为主。2012年宝鸡石鼓山发掘了一座西周墓，长方形竖穴土圹墓石鼓山M1，墓葬时代可能为西周早期，可能上至商末周初。出土器物有青铜礼器、兵器、马器等，是一座等级较高的贵族墓葬。

铜甲1组3件（M1:13），弧形薄片状，残甚。M1:13-1（图24-1），短边沿有一排卯孔，长边沿有两排卯孔。两短边饰勾连云纹。残长23.5厘米，残宽10厘米。M1:13-2，边沿弧形上翘，外边沿连续单排卯孔，内饰勾连云纹。残长40厘长，残宽21厘米。M1:13 -3，腿部形状筒状，疑为包裹腿部的护甲，接口处两边沿卯孔3组，每组6个。表面饰斜线、弧线图案。上部一边残缺。残长29厘米。铜甲碎裂成很多块，厚度从0.4~0.8毫米不等，其中标本TJ01长约4厘米，宽约2.5厘米，厚0.6~0.8厘米（图24-2 摄影@动脉影）。边缘有4个完整卯孔，左侧有1圆形凹痕，疑为未穿透的卯孔。

经过宝鸡青铜博物馆修复，可知整个青铜甲分成前后两个部分，背甲明显有左右两块模拟肌肉的凸起，前后甲的下端都反翘，顺边缘起界线并装饰勾连云纹，最外缘等间距制作卯孔，推测卯孔系由硬度较大的锥子之类的工具冲压而成，工具的材质有待进一步研究。经过金相分析后，“可以推测当时的匠人可能是先铸造出比目前甲片稍厚的铜片，然后根据人体各部位的形状，加热锻打制成铜甲衣的不同部件。宝鸡青铜博物馆的研究人员认为此套铜甲可能是要通过甲周围的孔附着在内衬之上，不是独立成为身甲。铜甲周围的勾连云纹的绘制使用了‘毛笔’一类的工具，以墨勾勒出纹饰的形状，然后以孔雀石为主要成色剂进行绘制”（陈坤龙、梅建军、邵安定、刘军社、郝明科《陕西宝鸡石鼓山新出西周铜甲的初步科学分析》，《文物》2015年第4期）。

石鼓山整体青铜甲在我国尚属首次发现，宝鸡青铜博物馆的专家认为其与欧洲瓮棺文化铜甲有诸多相似之处，似乎二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瓮棺文化是主要分布于欧洲中、东部的青铜时代晚期文化，存续的年代约为公元前1300年至公元前750年，相当于我国的晚商至西周时期。铜防护用具在该文化中较为流行，胸甲、护膝、头盔和盾牌等均有发现，且多为锻造而成。铠甲通常由胸甲和背甲构成，通过榫卯结构相互连接，甲片上常见冲压、錾刻等方式制作的三角形、圆形和星形等纹饰。根据统计，瓮棺文化出土的铜铠甲已有20余件，东部的“喀尔巴阡组”（图25-1）年代可早至瓮棺文化初期，斯洛伐克萨卡遗址出土铠甲可早至公元前13世纪；西部“阿尔卑斯组”（图25-2）以法国东部Marmesse和Fillinges等地的发现最为重要，年代约在公元前9-前8世纪（陈坤龙、梅建军、邵安定、刘军社、郝明科《陕西宝鸡石鼓山新出西周铜甲的初步科学分析》，《文物》2015年第4期）。

从已知的商周考古可知，中国与当时的中亚、西亚、欧亚大草原的游牧势力都有比较广泛的交往，西周时期出土的大量西亚风格红玛瑙珠、陕西周原出土的蚌雕欧罗巴人头像就是例证之一。石鼓山铜甲与欧洲瓮棺文化铜甲的诸多相似之处，似乎也暗示了二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而其最直接的体现当是金属锻造技术的使用。我国商周时期的铜器加工以范铸工艺为主，锻造成型在中原地区的应用非常有限，西亚、欧洲等地青铜时代加工使用锻造技术则是常规。目前我国所见较早的锻造铜器多与北方或西北地区的青铜文化显示出密切联系，其技术渊源或许有可能来自更远的西方。综合以上各方面的因素，国内学者认为：“或许可将石鼓山铜甲视作在西方技术传统的影响下，结合中原本地皮甲的传统形制和装饰特点而进行的新的创造。”（陈坤龙、梅建军、邵安定、刘军社、郝明科《陕西宝鸡石鼓山新出西周铜甲的初步科学分析》，《文物》2015年第4期）此套青铜板甲在同时期考古是孤例，不排除是早期贸易流入之物。

云南李家山墓葬群，属于战国晚期至西汉初期，出土了青铜甲多件，然而因过于破碎，无法辨识全形。从残片看出有胸甲、臂甲、腿甲、肘甲等，系用薄铜片制成。甲表面有阴刻和模压出各种动物图案花纹，边缘有对称小孔，便于串联（图26），保存较好的是青铜臂甲（图27）。此处还有大量长方形小铜片，四周亦有小孔，估计原来是连缀一体，因串联线已腐，难以复原。盔多件，破碎，无法辨认全形。从残片看，似为筒状尖顶形。云南李家山地区的青铜甲与石鼓山青铜甲风格完全不同，带有典型的边地风格。笔者在海外藏家处见到过一片品相完好的铜甲（图28），风格和李家山胸甲极为相似，制作极为精细，整体外缘包细边，整体有数道棱，起到结构加强作用，在顶部有简单的几何纹样，边缘有穿孔，可能与皮衬垫缝制在一起，此甲制作极可能采取了铸造和锻造相结合的工艺。

2．札甲的早期形态

1984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沣西发掘队在陕西长安普渡村第十八号西周墓中发现西周青铜甲片42件，其出土时位于梆室内墓主人脚端及腓骨两侧，锈蚀较严重并略有残损。

甲片由青铜铸造而成，个别甲片顶端留有浇口痕迹，片体上及部分穿孔处有浇铸缺陷（图29）。甲片为长方形，四角设孔，穿孔作斗状，片体表面微凸，四边抹梭。可分长短两类：长形甲片14件，甲片长10.2~10.79厘米，宽3.8~4.08厘米，厚度1~2毫米；短甲片28件，长度7.63~7.82厘米、宽度4~4.08厘米，厚度1~2毫米。甲片开方孔，正面大底口小，上口6×3毫米，底口3×1.5毫米。甲片称重总重为1934克。其中14长片合重713克，每片平均重51克；28短片合重1221克，每片平均重43.6克。

甲胄修复专家白荣金先生参与了此套甲的复原，认为此甲片总数拼合好，仅能遮蔽前胸和腹部，身体两侧和后背是无法遮蔽的。所有甲片均未见丝麻织物及木质遗留下来的痕迹，但从部分甲片的背后发现附有一定厚度的褐色腐蚀层，呈粉状，似为皮革衬里网状纤维朽后所留痕迹。根据甲片的这些痕迹，白荣金先生认为，青铜甲片的背后可能曾以皮革作为衬里。甲片四角都开单孔，表面甲片之间的组合互不叠压，这与后世甲片边缘相互重叠的组合形式有很大差别，属于一种较原始的组合方式。由长方形甲片组合成的身甲为一长方形体，在穿着时应掩护前身，上端可通过系带挎于颈上，或斜叉过两肩作背带式系结，下部则需通过腰部系带固定（图30）（白荣金《西周铜甲组合复原》，《考古》1988年第9期）。

此甲是后来秦、汉札甲的源头。秦始皇陵兵马俑所穿着第一类一型甲，即为正面一片状结构，仅能护卫前身，应该就是此类身甲风格的延续。长安普渡村西周青铜甲是早期札甲的形态，是从整体皮甲向金属甲、整体甲向札甲过渡的阶段。

3．西周马面甲

湖北随州叶家山墓地是西周早期的高等级贵族墓地，其葬制独特，布局清晰，保存完整，规模较大，随葬器物种类多。M28墓出土铜、陶、玉、原始瓷、漆木等质地的器物600余件。通过初步整理发现，该墓出有多件带“曾侯”“曾侯谏”铭文的青铜器，结合墓葬规模、随葬品情况，可推定该墓为一代曾侯墓，年代为西周早期。

M28墓椁室内棺外北侧出土形制相同马胄4套，已复原，该器应是戴在马头上的防护性器具，从额片压边缘及穿孔看，马胄原应还有皮甲与之相连。每套由一件鼻片和一件额片连缀而成。器表发暗，呈古铜色，局部有黄褐色锈斑（图31）。鼻片4件，形制相同。鼻片置于马嘴之上的两鼻孔间。截面呈“︹”，顶面和两侧面均作长方形；下部表现两鼻孔及其中间轮廓，两边为弧弯形尖角，合于两鼻之上，中间为倒梯形，近马鼻处微向外弧。边缘一周有圆形小穿孔，两个一组，共12组。“通高6.8厘米，通长17.6厘米。上部宽13.6厘米，顶面宽4.4~4.8厘米，长13.6厘米，两侧面宽8厘米，下部宽15.2厘米。孔径0.3~0.5厘米。厚0.2厘米。”额片仅存3片，呈亚字形，当是置于马的额前、两眼之间。器薄，中间有凸起的四棱锥形顶面，并向四面各伸出一截圆角方形薄片，带一定弧度，其中位于马鼻上方的一截薄片较长。额片边缘有一周有压缘，压缘上有圆形小穿孔，左、右两边各4个，上边3个，下边4个。“通高5.4厘米，长26厘米，宽24厘米，压缘宽0.5~0.7厘米，下边长9.8厘米，宽6.4~13厘米，余四边长7厘米，宽7.6~11.2厘米，孔径0.3~0.5厘米”（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随州市博物馆《湖北随州叶家山M28发掘报告》，《江汉考古》2013年第4期）。通过观察，鼻片和额片上有芯撑可知制作工艺为范铸，此青铜马面甲是目前已知年代最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