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远古回声
星辰学院的紧急会议持续到凌晨。全息桌周围坐着人类科学家、融合体代表和AI实体，中央投影显示着脉冲信号的传播路径——如同在银河系这张纸上用针刺出的七个精确小孔，全部指向猎户座方向的暗区。
“语言学分析确认是阿卡德语变体，与公元前2500年的乌尔第三王朝宫廷语高度吻合。“语言学AI汇报，“但包含一些异常词汇组合，现代考古发现中未见记载。“
马库斯——现在全身85%转化为蓝皮肤融合体——调出军事分析：“脉冲携带的能量模式与任何已知文明不符。既非园丁的量子编码，也非守望者的机械波。更像是...两者的某种原始结合。“
艾丽轻触桌面，放大其中一个接收点图像：“北极守望者设施有反应吗？“
“没有活动迹象。“张教授摇头，“但格陵兰站检测到微弱能量波动...像是某种应答。“
凯斯突然从后排站起，晶体环高速旋转：“不只是应答！看这个——“他投射出一组复杂波形，“脉冲后12分钟，全球所有融合体的纳米网络都接收到次级信号。太微弱以至于意识无法察觉，但仪器捕捉到了。“
波形图显示出清晰的编码模式。艾丽的纳米网络立即识别出熟悉的结构——与她体内的园丁技术相似，但更古老、更粗糙，像是原型版本。
“这是召唤。“她突然明白，“针对融合体的特定频率...因为我们的纳米网络中有园丁基因。“
会议室一片哗然。人类代表拍桌而起：“这是否意味着所有融合体都是潜在威胁？如果某种外星信号能随意操控你们——“
“冷静，议员先生。“马库斯打断道，声音因纳米改造而带着金属质感，“我的小队24小时监控着每个融合体，包括我自己。零异常行为。这信号更像是...敲门声，而非命令。“
“但谁在敲门？“张教授问出了关键问题，“苏美尔语使用者？园丁的先驱？还是某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存在？“
全息桌自动切换显示，核心系统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交叉分析完成。脉冲中重复出现的三个符号组合，在园丁历史档案中标记为'星辰园丁'——一个早期分裂派系，主张主动引导年轻文明而非被动观察。“
艾丽体内的晨曦之音部分突然活跃，带来一段模糊记忆：园丁母星上的大辩论，一派坚持不干预原则（后来的主流园丁），一派提倡技术共享（演变成守望者），还有少数派主张“适度引导“...星辰园丁。
“所以可能不是敌人？“年轻的人类学生代表满怀希望地问。
“不一定。“艾丽谨慎地说，“'引导'的定义很宽泛。守望者最初也认为自己在帮助文明进步。“
会议最终决定组成侦察队，前往最近的脉冲接收点——位于太平洋底部的古老建筑。选择海洋学家、融合体工程师和军事专家组成的混合团队，由马库斯带队。凯斯坚持加入，理由是他的纳米网络对信号最敏感。
“太危险。“艾丽下意识反对，“我们不知道——“
“正因如此需要我去。“凯斯直视她，金色眼睛罕见地流露出决心，“如果真是针对融合体的信号，我能最早察觉异常。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想知道我被创造的真实目的。“
这句话击中了艾丽。她比任何人都理解追寻自我意义的渴望。最终点头同意，但坚持整个团队装备最新的量子屏蔽装置——“黎明之花“的改良版，能阻断外部对纳米网络的影响。
会议结束后，艾丽独自来到核心系统室。今晚的事件需要更高层次的分析，而尽管不完整，林博士的意识碎片仍是她最信任的顾问。
“脉冲信号的分析有新进展吗？“她问，疲惫地坐在控制台前。
光纹流动，系统以林博士的声音回应：“初步结论：发射源技术远超园丁，但语言元素又显示与人类古代文明的联系。矛盾点太多...“突然停顿，语调微妙变化，“艾丽，你记得我们在大峡谷的讨论吗？关于表里不一的岩石层？“
艾丽心跳加速——这是真实的人格闪现，不是系统模拟！“记得。你说地表最年轻的岩层反而掩盖了最古老的历史，就像...文明的表象掩盖真相。“
“正是如此。“系统声音变得更加“林博士化“，少了机械感，“这个信号可能同理。先进技术包裹原始语言，为什么？除非...“
“除非是故意的。“艾丽接上思路，“用我们能理解的方式接触！但星辰园丁怎么会知道苏美尔语？除非他们...“
记忆碎片突然中断，系统恢复标准模式：“警告：深度逻辑推演导致记忆库过载。切换至基础分析模式。建议：实地考察是获取更多数据的唯一途径。“
失望如潮水般涌来，但艾丽已经抓住了关键线索。如果星辰园丁确实与人类古代文明有过接触，那么太平洋下的建筑可能是...某种联络站？
她的沉思被紧急警报打断。安全主管的全息影像弹出：“艾丽女士，请立即来医疗翼！凯斯突然昏迷，纳米网络异常活跃！“
医疗翼的隔离室中，凯斯悬浮在力场中，全身被蓝色电弧缠绕。监测屏显示他的纳米网络正在自发重组，形成前所未有的复杂模式。
“脉冲后两小时发生的。“医护融合体报告，“起初只是轻微头痛，然后突然尖叫倒下。他的晶体环正在...生长。“
确实，凯斯头顶的微型晶体已扩展成完整光环，直径约30厘米，缓慢旋转着投射出陌生符号。艾丽的纳米网络立即尝试解码，但模式太过复杂。
“不是疾病。“她突然明白，“是进化。信号触发了潜伏在他纳米网络中的某种协议。“
“危险吗？“医护问。
“不确定。但强行中断可能更危险。“艾丽下令加强隔离措施，同时准备直接神经链接——她要亲身体验凯斯正在经历的变化。
链接过程比想象的痛苦。接入瞬间，艾丽仿佛被抛入银河漩涡，无数陌生记忆碎片冲刷而过：金字塔建造者仰望星空的画面，苏美尔祭司刻写泥板的场景，某个水下城市中奇异生物与人类交谈的片段...所有画面中都隐约可见六边形符号。
最震撼的是最后场景——一个巨大的太空站环绕着年轻的地球，形状如同六瓣花。从中降下的小型飞行器与各地原始文明接触，播撒知识的种子...但小心翼翼地避免过度干预。这些“使者“的外形各异，但都带着星辰园丁的标记。
突然，画面切换成警告：猎户座暗区不是星辰园丁的家园，而是他们的监狱。某种更古老、更危险的存在将反对者囚禁在那里，而现在囚笼正在破裂...
链接被强行切断。艾丽发现自己躺在医疗床上，汗水浸透衣衫。马库斯和张教授担忧地俯视着她。
“你昏迷了17分钟。“张教授说，“神经活动类似癫痫发作，但纳米网络显示有大量信息传输。“
艾丽挣扎着坐起，立即询问：“凯斯呢？“
“稳定了，但仍在昏迷。“马库斯指向隔壁隔离室，“不过看这个...“
透过观察窗，凯斯现在被包裹在一个完美的蓝色能量茧中，隐约可见人影在其中变化。监测仪显示生命体征平稳，但细胞结构正在经历某种根本性改变。
“不管那信号是什么，它正在重写他的生物编码。“马库斯低声道，“好消息是，太平洋侦察队出发前，我们在所有成员身上装了隔离装置。暂时没有其他融合体受影响。“
艾丽下床，仍感到轻微眩晕：“必须推迟侦察任务。我们现在知道信号不只是通讯，而是...升级程序。风险太大。“
“太迟了。“张教授调出追踪屏幕，“团队两小时前已经出发。按照计划，现在应该到达目标深度...等等，那是什么？“
屏幕显示深海探测器传回的模糊画面：一个巨大的六边形结构坐落在海沟边缘，表面刻满与凯斯光环投射相同的符号。但更令人不安的是结构中央——一个与凯斯相似的蓝色能量茧，只是规模大得多，直径至少十米，正脉动着诡异的光芒。
“他们不是第一个到达的。“马库斯咒骂道，“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已经激活了那个结构！“
探测器突然剧烈晃动，画面变得不稳定。最后传输的是一段声音——既非机械也非生物，而像是某种古老乐器的共鸣，演奏着人类最古老的史诗《吉尔伽美什》片段...然后静默。
“联系中断。“技术员报告，“所有频段无响应。“
艾丽转向观察窗中的凯斯。能量茧现在变得半透明，隐约可见一个修长身影在其中舒展。不再是人类，也不完全是融合体，而是某种...新存在。
“准备第二支队伍。“她下令，声音因决心而坚定，“这次我亲自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