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賦_㊀

楚歌賦，為楚吳子哀也。吳子惟學，故家杭州，父憲副君宦卒沔陽，母氏宜人攜吳子家焉。吳子時六歲，叁遷力學，二紀始舉湖南，庚辰會試不第，癸未又不第，始領學職，奉母就祿。乃水陸自沔若干日始達於郟，明日之夕，亡何卒於楚薹。薹本春秋楚郟敖故宇，而宜人卒焉，將非數耶？吳子晝夜哭不絕聲。嗚呼哀已！吳子志齎屈宋，才崇禰賈，轗軻蹭蹬視二三子殆加焉。扶櫬凌秋，泥塗冒雨，將不識復幾日而之沔也？余哀之，賦楚歌云。

帝重華之上征兮，杳秋雲於蒼梧_[一]。復湘君之餘杭兮，流遺恨於西湖。血鵑花以斑菉竹兮，啼夜烏於鷓鴣。障風煙以問楚兮，望沔陽於郟鄏。儵乘虗而夢歸兮，憑不知其所極。移江南於苫由兮，雖千祀以在即。乾照臨以日月兮，坤流峙以山川。竟銷鑠以代謝兮，自前世而則然。歎浮生之如寄兮，初何異夫飄蓬？顧下上之無定兮，又何限乎西東？

昔三后之醇龐兮，維五帝之茫茫。乃堯桀之同盡兮，齊孔跖之亡羊。惟夷齊之餓死兮，垂九錫於操莽。乃吾人之命削兮，乃若人之計長。彭孰與而獨永兮，殤孰與而獨短？飛仙骨以羽化兮，夫孰與摘其恠誕。

粵陟屺之哀吟兮，嗟手澤於女史。羌蓼莪之載廢兮，人不堪乎吳子。忳顑頷以歔欷兮，霣涕淚之潸潸。掩登樓之終篇兮，歸泣玉於荆山。理蘭茞之陸離兮，薋菉葹其紛紛。聊謠諑以舒憤兮，寧溘死以亡聞。

窮洞庭之渤潏兮，浮江漢之洋洋。雲夢突以駝吾眺兮，鬱衡嶽之蒼蒼。弔忠魂於三湘兮，續《離騷》於屈平。想怨毒於長洲兮，釋遺志於禰衡。憫芳草之凄凄兮，詠鸚鵡而含情。念崇蘭之容長兮，感鵜鴂之先聲。《招魂》《九辯》兮，宋玉其師也。三日鵩止兮，梁傅其疑也。儒雅難忘兮，搖落秋風也。前席倘問兮，億變齊同也。孰非善而禍兮，孰非義而災也？孰謂天之諶兮，莫好修之哀也。繄喪狗之纍纍兮，歎鳳鳥之不至。跽重華以敶詞兮，謂無旁而有志。金百鎔以耀冶兮，水百折以赴海。維介貞之如石兮，歷九死其猶在。

歌曰：

楚歌兮楚舞，鳴素琹兮擊土鼓。歌初發兮舞以哀，哀莫哀兮楚王臺。聽我歌兮心顏摧。

再歌曰：

楚歌兮楚舞，撞金鐘兮擲干羽。歌以闋兮舞孔哀，哀莫哀兮楚王臺。聽我歌兮心顏開。

校記

[一]秋，明本作『愁』。

注

㊀此賦作於嘉靖二年（一五二二）。吳惟學，郟縣學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