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张英华的想法
戎胜蹲在要塞外的地上，伸手抓了一把这里的泥土，心里很是疑惑，这个星球的气候很好，很适宜人类生存，甚至还有呼吸的氧气，虽然很少，但是至少有，指尖深深插入暗红色的土壤中。湿润的泥土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某种诡异的黏腻感。他捻了捻手指，眉头越皱越紧——这触感、这气味，简直和记忆中的农田泥土一模一样。
“春娘，这不对劲。”戎胜低声自语，将沾满泥土的手掌举到眼前，“明明气候宜人，土壤肥沃，怎么会...”
春娘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数据分析流淌而出：“土壤样本检测显示，含砷量超标47倍，汞含量超标23倍。这些重金属来自深层矿脉，经年累月的开采作业使其渗透至地表。”
戎胜抬头望去，远处几个矿区的排污口正喷吐着浑浊的废气，将本就稀薄的大气层染成病态的橘红色。更近处，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正在翻找垃圾，他们裸露的皮肤上隐约可见溃烂的疮疤。
戎胜凝视着指间簌簌落下的暗红色土壤，眉头紧锁：“以现在的科技水平，难道就没办法净化这些毒土吗？”
春娘的全息影像微微闪烁，投射出的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成网：“理论上，采用量子分离技术配合基因改造菌群，三个月就能让这片土地重获生机。“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但在这个被战火撕裂的星球上，每一台净化设备都会成为炮火优先瞄准的目标。”
随着她的解说，戎胜眼前展开一幅全息投影。西锤星的三维影像上，三个狰狞的军团徽记如同溃烂的疮疤——天狐军团的银狐盘踞南半球矿脉，苍龙卫的血龙缠绕着北极富矿带，黑岩联军的铁砧标志则死死压住赤道运输线。
“过去1825个标准日里，”春娘调出的战斗记录像鲜血般在投影上蔓延，“三方势力共爆发217次大规模冲突，小型交火不计其数。”画面切换到一组模糊的监控影像：在交叉火力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被冲击波掀飞，最终定格在漫天炮火下的残垣断壁间。
戎胜望着远处在矿尘中若隐若现的贫民窟，突然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星球上的人，最初是怎么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人类经历过几次星际大迁徙？”
春娘的全息投影闪烁了一下，调出一段尘封的历史影像。画面中的西锤星还笼罩在翠绿色的光晕中，广袤的草原上点缀着湖泊，宛如翡翠上镶嵌的蓝宝石。
“第三次大迁徙时期，西锤星因其宜人的气候环境和稳定的生态系统及类地生态环境，被列为A级宜居星球。”随着春娘的解说，影像中出现了早期移民船降落的场景，“当时有超过两百万自愿移民来此定居，他们建立了十七个生态城市。”
影像切换，展示出昔日的城市风貌：穹顶下绿树成荫，悬浮在天空的空中花园连接着摩天大楼，孩子们在无土栽培农场里学习植物学。
“直到新纪元217年，地质勘探队在星球深处发现了悬浮矿脉。”春娘的声音逐渐冰冷，画面随之变得昏暗，“总所周知，这种能抵消重力的特殊矿石，是建造星际战舰的核心材料。”
影像开始闪现战乱的片段：最初是穿着不同制服的勘探队在争执，然后是武装冲突，最后演变成轨道轰炸。昔日的生态穹顶在等离子能量炮火中坍塌，无土栽培农场变成了军工厂，空中花园坠落后砸出的巨坑成了露天矿场。
“所以是天狐军团、苍龙卫，黑岩联军，三个军团搞成这个样子的？”
“是，但不完全是”春娘难得的沉默了一下“准确的说，这三个军团是角逐到最后的胜利者”
投影切换成一幅动态星图，无数军团徽记如烟花般在星球表面炸开又熄灭。“新纪元221年至235年间，曾有十七个军事集团在此争夺矿权。”春娘的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冰冷，“天狼团用神经毒气清洗了赤道定居点，铁鹰卫为封锁矿脉炸毁了南极冰盖...”
“活下来的，往往不是最正义的，”春娘轻声总结，“而是最残忍的。”
戎胜叹息了一声，切断了与春娘的联系，远眺着逐渐沉入暮色的地平线。
夕阳像一团将熄的炭火，把最后的光热泼洒在远处绵延的棚户区上。歪斜的铁皮屋顶间腾起几缕稀薄的炊烟，在血色余晖中显得格外单薄。要塞脚下，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瘦小的身影被落日拉长，像一道道黑色的伤痕刻在大地上。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那些被毒土掩埋的草原，被炮火轰碎的生态穹顶，还有杨成安装机械臂时咬破的嘴唇，
最终，所有情绪都在一声长叹中沉淀。戎胜望着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矿区，喉结滚动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重若千钧的字：
“统一。”
不过说完他又有些沮丧，统一？你一个佰卫长也配说这词？
“戎胜，来我办公室一趟”此时通讯器里面传来张英华的声音，戎胜回头在看了一眼这夕阳，风裹挟着细碎的矿渣掠过围墙，在合金护栏上擦出沙沙的声响几只夜鸦掠过天际，翅膀划开的裂痕很快被夜色弥合。
戎胜推开办公室的合金门时，发现张英华正站在全息星图前出神。窗外的探照灯扫过，在她眉宇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坐。”她头也不回地指了指会客椅，声音有些沙哑。戎胜注意到桌上那杯茶早已凉透，杯底沉淀着一层细密的茶渣。
“千卫长，您找我？”戎胜坐下后打破了沉默，千卫长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张英华转过身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数据板边缘。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显然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我想要在要塞里面划出专门的区域，用来收留那些孤儿和被遗弃的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提议来得太突然，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虽然他也想为这个星球的孩子们做点什么，可是他觉得在要塞里面直接划分一块区域出来的想法并不靠谱，毕竟这个要塞本质上是天狐军团的财产，不是她张英华能说了算的。
见戎胜迟迟不语，张英华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刚才'萤火之光'的负责人也是这个表情。”她的手指划过数据板，调出一组触目惊心的流浪儿童统计数据，“可每次看到那些孩子...”
“不，这个想法很了不起。”戎胜急忙打断，却又赶忙说道，“但恕我直言，如果我们收留那些流浪的孩子，在我们在这的驻防期限到了之后换防调离，接替的驻军未必会延续这个政策，恐怕这些孩子又会被赶出去。”他指了指门外，“更何况我记得在这个要塞里还有四个千卫队，他们的态度是什么？”
“你倒是和'萤火之光'的负责人说得一模一样。”她苦笑着摇摇头，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流浪儿童的影像，“看来是我太理想化了，没考虑到实际的难处。”
戎胜望着窗外，他突然开口：“千卫长，明天有空吗？”声音里带着某种决意，“我们去那边的集镇上逛逛如何？明天正好休假来着。”
“哎？”张英华被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