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中百感交集。

十八岁那年，妈妈去世前对我说过：“茜茜，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不是爱情，不是金钱，而是你自己。永远别把自己摆在太低的位置，那会让别人也轻视你。”

可我偏偏把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把整个人生都赔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秦漠，我们去哪？”我看向专注开车的男人侧脸。

“回家。”他简短地回答，然后递给我一个信封，“忘了给你，这是出国的机票和签证材料，还有一份国外设计公司的面试邀请。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愣住了，拆开信封，里面果然是前往纽约的机票，日期是三天后。

“为什么帮我？”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心中涌起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依然盯着前方的道路：“因为我看到了你眼中的不甘。那种不甘，和我母亲当年很像。”

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人们常说，爱情是盲目的。

但更盲目的，是那些明知被欺骗，还选择自欺欺人的傻瓜。

曾经的我，就是那个傻瓜。

我的人生，不该止步于一个骗子和背叛。

这只是个开始。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机票被我紧紧握在手中，边缘因为汗湿变得有些皱褶。

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站在候机大厅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来来往往的旅客们。

有人欢笑，有人伤感，有人焦急地看表，有人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我不属于任何一种，我只是麻木地站在那里，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三天前的那场婚礼闹剧后，我几乎没怎么睡觉，只是机械地收拾行李，处理各种手续，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疲惫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灵魂深处那种被掏空后的空洞感。

“你确定不需要我送你进去？”秦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提着我的行李箱，表情依旧是那种看不出情绪的淡漠。

“不用了，谢谢。”我接过行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到了纽约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在那边的朋友。”

我接过那张印着烫金字的精致名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没有过多寒暄，也没有矫情的告别，秦漠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孤独。

我目送他走出大厅，直到那个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这个神秘的男人，像一阵风一样闯入我的生活，又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只在我破碎的人生中留下一道微弱的曙光。

登机时间到了，我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向安检口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过去的自己，那个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可以付出一切的傻瓜陈茜。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几乎都是在半梦半醒间度过的。

偶尔清醒时，我望着窗外无边的云海和深邃的夜空，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时空之外的异乡人。

纽约的天气不太好，下着蒙蒙细雨，远处的摩天大楼被雾气笼罩，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我拖着行李，按照秦漠给我的地址找到了一间公寓。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家具简单却不失品位，窗外可以看到一小片中央公园的绿意。

雨水顺着玻璃窗滑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这一哭，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哭干了眼泪，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在陌生的床上。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远处的霓虹灯开始闪烁，纽约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我却已经精疲力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里，我回到了五年前初遇江辰的大学校园，那时的他还不是现在这个冷酷无情的骗子，而是一个满怀理想、眼神清澈的大男孩。

我梦见他站在雨中，向我伸出手：“茜茜，这伞借给你吧。”

然后场景一转，变成了林薇薇站在华丽的婚礼现场，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妹妹，良禽择木而栖，你那小小的池塘，怎么容得下他？”

我在梦中惊醒，满头冷汗，心脏剧烈跳动。

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纽约，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陈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从今天起，你要重新开始。

秦漠给我安排的工作面试在三天后，这给了我一些适应环境的时间。

我决定先熟悉一下这座陌生的城市，于是简单地梳洗后，我走出了公寓。

纽约的早晨充满活力，街道上到处是匆匆赶路的上班族，咖啡店里挤满了需要咖啡因唤醒大脑的人们。

我混在人群中，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节奏，快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在一家小咖啡馆里，我点了一杯美式和一个三明治，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介意我坐这里吗？其他位置都满了。”一个带着轻微口音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见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孩，大约二十七八岁，短发，穿着干练的职业装，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和一份文件夹。

“当然不介意。”我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

“谢谢。”她坐下来，放松地呼了口气，“今天真是太忙了，连吃个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我礼貌地笑笑，没有接话，继续低头吃我的三明治。

“你是新来的？”她突然问道，眼睛里带着友善的好奇。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看上去有点迷茫，而且你的行李牌还挂在包上。”她指了指我的手提包，上面确实还挂着从国内带来的行李牌。

我有些尴尬地摘下了它，放进包里：“是的，我刚到纽约。”

“工作还是旅游？”她喝了一口咖啡，态度随意但不显得冒犯。

“工作，大概吧，如果面试顺利的话。”我老实回答。

“哪家公司？也许我认识。”她好奇地追问。

我拿出秦漠给我的名片，上面是一家设计公司的名字：“DreamLine Design。”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起来：“天哪，你是要去面试DreamLine？那可是纽约最顶尖的设计公司之一！”

我心里一阵忐忑：“这么厉害吗？”

秦漠到底什么来头，能帮我联系到这样的公司？

“当然！”她兴奋地说，“我在一家杂志社工作，经常和他们合作。他们的创始人是个华裔，非常有才华，也很难搞。”

她顿了顿，伸出手：“对了，我叫林晓，你可以叫我Lily。”

“陈茜，叫我Rachel也行。”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同为异乡人的缘故，我们很快就聊开了。

林晓告诉我很多关于纽约生活的小细节，哪里的超市便宜，哪条地铁线路最可靠，甚至哪家中餐馆最正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面试DreamLine的小建议。”临走前，林晓友善地提议。

我感激地点点头：“当然不介意，谢谢你。”

于是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明天下班后在她推荐的一家中餐馆见面。

回到公寓，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作品集，为面试做准备。

我把自己最满意的几个设计项目挑出来，重新编排，力求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其中包括那个被江辰盗用的毕业设计，那个曾经让我获得校级金奖的作品。

看着这个作品，我的心情复杂极了。

它本该成为我事业的起点，却成了江辰发家的踏脚石。

就在我沉浸在往事中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我接起了电话。

“陈茜小姐？”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女声，“我是DreamLine Design的HR经理Lisa，关于您的面试，我们想确认一下时间。”

我迅速调整状态：“您好，Lisa，我记得是周三上午十点。”

“是的，但我们想问您能否改到明天下午三点？因为我们的创意总监明天有空，想亲自参与您的面试。”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当然可以，没问题。”

创意总监亲自参与面试？这是什么情况？

挂了电话，我心跳加速，既紧张又兴奋。

我不知道秦漠究竟在这家公司投入了多少人情，但显然，他帮我争取到了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我必须抓住它，不能辜负他的帮助，更不能辜负自己的梦想。

整理好作品集已经是深夜，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回想着林晓说的话，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起DreamLine Design的信息。

果然如林晓所说，这是一家在业内享有盛誉的设计公司，主攻建筑和室内设计，曾经参与过多个国际大奖项目。

创始人是一位名叫徐之渊的华裔设计师，哈佛大学建筑系毕业，曾获多项国际大奖。

关于他的照片很少，只有几张模糊的媒体采访照，看上去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表情严肃，眼神锐利。

还有就是公司一些代表作品的展示，每一个都令我惊叹不已。

越看我越紧张，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我的设计能力真的配得上这样的顶级公司吗？

我是不是又要像对待江辰那样，高估了别人，低估了自己？

思绪纷扰中，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

我以为是林晓，点开一看，却是秦漠：“明天面试加油。公司看重能力，不需要过度紧张。”

简单的一句话，却莫名给了我力量。

我回复了一个简单的“谢谢”，然后放下手机，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我提前两小时到了面试地点。

DreamLine的办公室在曼哈顿中城的一栋现代化大楼里，通透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看起来既大气又前卫。

前台的接待员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孩，看到我时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您好，有预约吗？”

“您好，我是陈茜，三点有面试预约。”我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不让紧张显露出来。

她查看了一下电脑：“哦，Rachel Chen，是的，您来得真早。要不要先去休息区等一会儿？面试官们正在开会。”

我点点头，跟着她来到一个宽敞明亮的休息区。

墙上挂着公司历年的获奖作品照片，桌上摆放着几本设计杂志和咖啡。

我拿起一本杂志随意翻阅，试图分散注意力，减轻紧张感。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走了过来：“陈茜小姐？我是Lisa，我们通过电话。”

我立刻站起来，伸出手：“您好，Lisa，很高兴见到您。”

她微笑着握了握我的手：“面试室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跟着她穿过几个设计感十足的办公区，我们来到了一个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穿着简约但不失品味的服装。

“这位是我们的创意总监，徐之渊先生。”Lisa指着中间那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介绍道。

我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设计大师，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有气场，五官深邃，眼神犀利，一副典型的精英派头。

“这位是设计主管James，这位是项目经理Sarah。”Lisa又介绍了另外两位面试官。

我努力保持微笑，向他们一一问好。

徐之渊并没有看我，而是低头翻阅着我的作品集，表情严肃，看不出喜好。

“Chen小姐，”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口音，“你的作品集很有特点，但我注意到你的经历中缺少大型项目的实践经验。”

我深吸一口气，坦然回答：“是的，徐先生。我之前主要参与的是中小型项目，但我相信我的创意思维和学习能力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为什么选择来纽约？在国内发展不是更容易吗？”

这是个尖锐的问题，但我已经准备好了答案：“我想要接触更多元的设计理念和更具挑战性的项目。国内市场虽然庞大，但在创新和突破方面还有局限。此外，个人原因也促使我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对我诚实的回答有些意外。

接下来的面试进行得很顺利，他们问了一些专业问题，我都一一作答。

最让我紧张的是，徐之渊突然指着我的那个毕业设计项目问：“这个项目很有意思，但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设计。”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正是被江辰盗用的那个设计。

“可能是在国内的一个创业公司的产品上，”我平静地回答，“因为这个设计被人盗用了。”

会议室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徐之渊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我：“被盗用？你能详细说说吗？”

我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但既然被问到了，我就简单地讲述了这个设计是如何被江辰偷走，以及最近我如何揭露了这一切。

当然，我省略了所有感情纠葛的部分，只谈设计和知识产权。

讲完后，徐之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与其他两位面试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的，Chen小姐，我们的面试基本结束了。”Lisa站起来，微笑着说，“我们会尽快通知你结果。”

我向所有人道谢，然后离开了会议室。

走出DreamLine的大楼，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不知道表现得怎么样，但至少我已经尽力了。

想起和林晓的约定，我看了看时间，刚好可以赶到她推荐的那家中餐馆。

林晓已经在餐厅等我了，看到我进来，她热情地挥手示意。

“怎么样？面试顺利吗？”她递给我一杯茶，眼睛里满是好奇。

我苦笑一下：“说不准，感觉徐总监对我作品被盗用的事情很感兴趣，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晓眨了眨眼：“之渊亲自面试你？这可真是罕见。他平时很少参与普通设计师的面试的。”

我愣住了：“难道这不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林晓压低声音，“除非是挖角某个大咖，否则他根本不会出面。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摇摇头，自己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是一个朋友帮我推荐的。”

林晓若有所思：“看来你那个朋友不简单啊。”

我们边吃边聊，林晓给我讲了很多关于纽约设计圈的八卦，而我则给她讲了一些国内的趣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正当我们聊得开心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Lisa。

我的心猛地一跳，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怎么就有结果了？

我接起电话，Lisa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式：“Chen小姐，很高兴通知你，你通过了我们的面试。徐总监对你的作品印象深刻，特别是你处理知识产权问题的态度。我们希望你明天上午十点能来办公室，签署正式的雇佣合同。”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反复道谢。

挂断电话后，我看着同样一脸震惊的林晓，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我，我被录取了。”

“天哪！这太不可思议了！”林晓激动地握住我的手，“DreamLine可是出了名的难进，你知道吗，他们每年收到上千份简历，最后能进去的不超过十个人！而且还是徐之渊亲自点头！”

我心情复杂极了，激动、疑惑、感激，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得让我有些不真实。

回到公寓，我给秦漠发了一条消息：“我被录取了，谢谢你的帮助。”

很快，他回复了：“恭喜。这是你凭实力得到的。”

我看着这简短的回复，想问他与徐之渊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帮我争取到这样的机会，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我有我的过去一样。

或许有一天，当我们足够信任彼此时，这些秘密自然会揭晓。

躺在床上，我望着窗外的夜空，心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忐忑。

明天，我将正式成为DreamLine的一员，开始我的新生活。

这一次，我不再是谁的附庸，不再为谁而活。

我要为自己而活，实现自己的梦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那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傻傻的陈茜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浴火重生，将展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