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晚明”的时间界定
研究晚明诗人心态与诗歌,首先要较为科学地界定“晚明”这一时间概念。然而,对“晚明”这一时间段的界定,史学界、文学界及思想界各有不同,学人们莫衷一是、众说纷纭,对“晚明”的起讫时间各执己见。关于晚明的开始时间,学界主要有“嘉隆说”与“万历说”两种。晚明的结束时间也大体有两种,一说明朝亡于1644年,以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为标志;另一说则以1644年之后的南明小朝廷彻底灭亡为准绳,即“晚明”包括学界常说的“南明”。
持“嘉隆说”者主要是以晚明思想的发展为侧重点,他们以为明朝学术思想的根本性转折发生在嘉靖、隆庆年间,因为嘉隆以前程朱理学在思想界占据主导地位,而之后则以王学的发展壮大为主要内容,嘉隆是这一巨大变化的关键时期,因此,持“嘉隆说”者认为“晚明”应该始于嘉隆时期。如著名学者孟森在《明清史讲义》中指出:
明之衰,衰于正、嘉以后,至万历朝则加甚焉。明亡之征兆,至万历而定。万历在位四十八年,历时最久,又可分为三期:前十年为冲幼之期。有张居正当国,足守嘉隆之旧,而又或胜之。盖居正总揽大柄,帝之私欲未能发露,故其干济可观,便倚亦可厌,而若穆宗之嗜欲害政则尚无有,纯乎阁臣为政,与高拱之在穆宗朝大略相等。至居正卒后,帝亲操大炳,泄愤于居正之专,其后专用软熟之人为相。而怠于临政,勇于敛财,不郊不庙不朝者三十年,与外廷隔绝,惟倚阉人四处聚敛,矿使税使,毒遍天下。庸人柄政,百官多旷其职;边患日亟,初无以为意者。是为醉梦之期。至四十六年,清太祖公然起兵,入占辽、沈,明始感觉,而征兵征饷,骚动天下,民穷财尽,铤而走险,内外交乘,明事不可为矣。是为决裂之期。[1]
此外,如吴晗的《晚明仕宦阶级的生活》、刘志琴的《晚明史论——重新认识末世衰变》等也持此说。另一些学者则从明朝政治与经济发展的角度出发,认为明朝走向衰败覆亡始于万历后期的怠政。他们大体认为万历前期的张居正改革,不仅延续了明朝中期的强盛,甚至出现了嘉隆以来少有的中兴局面,而明王朝的衰败始于张居正死后的朝政混乱。如陈田在《明诗纪事》中断言:“万历中叶以后,朝政不纲,上下隔绝,矿税横征,缙绅树党,亡国之象,己兆于斯。”[2]美籍学者黄仁宇甚至将万历十五年作为明朝盛衰的转折,他在《万历十五年》中,断言这一年是“历史上一部失败的总记录”[3]。著有《晚明史》的樊树志也持此说。
“晚明”这一时间概念,不同研究者根据自己研究对象的不同划定的时间界限也不同。就研究诗人心态与诗歌发展而言,我们很难以准确的时间来界定晚明诗歌始于何年、终于何月,因为诗歌艺术的发展不以具体的历史时间为始终。为研究方便,笔者根据晚明诗歌自身的发展特点,参考明朝历史与思潮的发展轨迹,确定本书所研究的“晚明”主要是指以万历至崇祯亡国七十余年为时间界定,以这一时期诗人心态与诗歌创作情况为研究对象。当然,为了更清楚地探究这一时期诗歌发展的来龙去脉,有必要对嘉隆以及南明时期的诗歌发展情况有所涉猎,以便更好地厘清晚明诗歌发展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