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长鼻子和短鼻子
轻雾般的云在斗转星移中舒展又回旋,生生不息的野草重重叠叠延绵不尽,东升西落的太阳庄严地巡视着这片原野。
我天生就是一个长鼻子,父母是,族人也是。
自从我学会爬树后,就喜欢待在河边的一棵树上,那条河笔直又宽阔,直的像是边境线般不容侵犯,宽的好似迢迢银河要让两岸的人永不碰面。
站得高,望得远,对岸的一切让我感到惊奇。
回到家后,我跑去问家里的管家,“河对岸为什么没有草,全是泥土和石头?”他说:“他们光顾着躲懒,哪有什么心思管究竟有没有草呢?”
我垂着脑袋喃喃自语:“躲懒?”他认为我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于是又颇为贴心地替我解惑:“懒汉的天性罢了,他们摆明了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懒虫!”
我的确不懂,不懂管家口中以懒为天性的人竟然会起得那么早。我注意到,星星月亮还来不及安睡,黎明的号角仍堵塞不通之时,河对岸早已灯火通明,人影攒动,间或几声机器噪音,而河这边月光倾泻而下,波光粼粼,一片寂静。他说:“起得早的可不一定是勤快人,他们这么早起来准是为了制造动静,打扰我们安睡,给我们添堵。”
他又叮嘱我说:“您可得擦亮眼睛,这帮短鼻子人准是群白眼狼。早晚有一天要反咬你一口。”说起“短鼻子”时,管家的轻蔑不屑与愤愤不平连我都感觉到了。我原想再问些什么,可是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待在树上,确实看得远,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黑乎乎的小孩,看那身形应该比我小,但是啊,他为什么黑漆漆的呢。
正疑惑着,他突然望向了我,我其实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仿佛心灵感应似的,我察觉到了他眼底的忧伤。
他天生就是短鼻子人,父母是,族人也是。
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闭眼能闻到清新的草木香,睁眼便是高悬的水晶灯,身下是软绵绵的被窝,触手可及的是精致的天鹅绒毯,隐隐约约我听到了机器运转的声音,我起身趴在窗户边,望向河的方向,所见却只是一个山坡,翻过那座山坡才看得见河,看得到他,看得到他们。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着管家的话,他那话答得敷衍又认真,嘱咐我的时候挺认真,和短鼻子有关的话却让人难以琢磨,让我疑心他究竟有没有真正了解过短鼻子们,甚至有可能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们,毕竟,管家可不会爬树。
那番话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闲暇之余咖啡馆里的谈资,却让我摇摆不定。我闭上眼睛,一会儿是那个黑乎乎的小孩,一会儿又是面目狰狞的短鼻子们。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暖烘烘的,甜蜜蜜的,也许,管家说的是对的吧。
百年后,广阔无垠的原野花香四溢,树木蓊郁。刀光剑影的残酷落在沧海桑田间,也不过是一场掩埋于黄沙下的,不可言说的过往。
我天生就是一个短鼻子,父母是,族人也是。
自从我学会爬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