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败家子
北地秋风远比南方的凛冽,四季在此处似乎并不存在。
过了冬,很快就入夏。
同样,过了夏,也能一夜入冬。
出了醉香楼,李为舟双手袖于袖兜里,不疾不徐的行走着。
运气不错,遇到明白人了,这很重要。
齐二娘是个能相处的,有趣的是她不像影视剧里的老鸨,倒有几分金镶玉的意思。
胃口同样不小,每月一百块香胰子都不满足,要两百块,而且之后要越来越多才好。
也可见,她是个有根基的,不然不会这么大的胃口。
开出的价格也同样豪爽,二两银子一方,这肯定是情分价了。
对普通百姓而言,二两银子就可以让一家四口温饱一个月。
即使在神都京师,二两银子也够京都百姓吃一桌不错的席面。
当然,对真正的有钱人和权贵而言,三五两银子虽显稍贵,但绝对不算难以接受。
高兴的时候,赏个奴才都拿不出手,尤其是对贵妇和青楼的花魁们而言。
就像地球那边买高级香水的贵妇们……
所以连李为舟提出用黄金结账这种奇怪要求,齐二娘都能答应。
唯一不爽利的,就是齐二娘嘲笑李为舟居然还有学武梦想,并直白的告诉他,确实太迟了。
但李为舟真的羡慕一个三十来岁风情味入骨的老A8,居然一只手就能把他轻松拎起……
啧,向往啊。
……
“三郎回来了!”
回家后,刚进二门,就听到一阵热络的招呼声。
这个小院,应该有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秋风吹拂过院子里的柿子树,沙沙作响。
有时候李为舟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或者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才出现的幻觉。
可是他看着一张张活生生的脸,和眼前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以及拂面的凉风,他还是确定,这是真的。
“哎哟哟,看看咱们家三郎,哎哟,我怎么会有这么俊俏的小叔子!娘,您瞧瞧,是不是和老四忒像了?真站一起,怕是比亲兄弟还亲。”
一个头上插着金步摇的年轻女子快步走了出来,相貌中上,穿的不是绫罗绸缎,而是细布袄裙,但神色很是热情大方。
一起出来的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相貌还要差一些,中等,神情也清淡。
最后一个则是有些上了些春秋的妇人,一手拉着喜妹,满脸堆笑,喜妹身上已经换上了新衣裳。
看到哥哥回家,喜妹欢喜的小跑过来,对李为舟道:“哥哥,大伯娘和大嫂、二嫂来看咱们啦。”
李为舟双手揖礼相见,但也没表现出什么热情,只是简单的叫了声:“大伯娘,大嫂,二嫂。”
倒也符合他在这些人心中的印象。
除了大嫂面色稍稍不虞外,大伯娘曹氏都很温和道:“三郎,今年都十六了吧?”
李为舟点了点头,依旧寡言少语的样子,曹氏也不见怪,还温声道:“我记得清楚,你是乾德十四年,正月十六生,比四郎大二月。你娘生你的时候,可是受了不小的罪,好大的雪啊。”
大嫂罗氏劝道:“娘,不提这些了,好不容易才转过来……”说着又对李为舟道:“三郎,以后你和喜妹同四郎一般,每人每月二两银子的嚼用,其他用度都一样。”看来是个管家的。
曹氏插了一嘴,道:“从我月例里再拨出二两来,可怜见的,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加起来六两,很多了,合下来一年比知县的俸银还多一倍。
当然,知县肯定不靠俸银养家糊口就是……
二嫂郭氏性格开朗的多,白了李为舟一眼,道:“你这大孝子的名声,可让我们难熬了好些年。不过都是一家人,过去的就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便是再多熬几年也是本分……三郎,爹说你和喜妹不愿回家,要在这守着等二叔二婶回来,我们也不强求,往后多来往走动就是。可有一点,逢年过节祭祖总要一起吧?马上就是中秋了,难道还守着喜妹两个人苦熬?”
曹氏显然也是赞同这一点,点了点头。
中秋是团圆节,这两孩子不回李家老宅过年的话,李德隆多半是不高兴的。
李为舟虽然微笑中带着一定距离,却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轻声道:“会回去的。”
看出他惜字如金的样子,其他人也有些意兴阑珊,总觉得满腔热情错付了。
又大致交代了几句后,一起离开走人。
也可以理解,真说起来,她们也不过是看在李德隆的面子上才这般亲近。
从根本的血脉关系上来论,她们和李为舟、喜妹兄妹毫无瓜葛,又怎么会有真正的亲近呢?
反过来也一样……
“哥,大伯娘她们送来了二百两银子。还送来一车米面粮油,两车碳柴。还有几只鸡鸭,还有两头羊呢。”
喜妹开心坏了,她也品尝到了一夜暴富的滋味!
李为舟笑了笑,看来这位大伯对他还真是溺爱……
将大门落锁后笑道:“今天哥哥给你做顿好吃的。”
喜妹闻言迟疑了,她可不记得自家哥哥会做饭。
“你去烧水,我去杀鸡,今晚大吃一顿!”
……
不到一个时辰,大伯家送来的鸡就有一只变成了正宗的柴火鸡出锅。
各种当下见不到的调味料,甚至还有红辣椒,让这一锅鸡肉成为当世第一美味!
半个时辰后,喜妹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坐在椅子上,幸福的双眼都有些迷离了,她看着李为舟有些吃力的问道:“哥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李为舟哈哈一笑,其实当下做饭也不是没有调味料,葱、姜、蒜都有,辣味也有茱萸。
但总的来说,茱萸的辣味比起辣椒还是差了很多,辣的也没那么烈。
并且,茱萸是类似于香囊那种闻着香,辣椒却是吃的香。
更不用说味精的加入,让鲜味拔高不止一筹。
李为舟抚了抚妹妹有些发黄且并不茂密的头发,道:“明天我拿钱去买一栋门面,开一家酒楼。往后,天天吃美味。这些年苦了你,以后天天是好日子。”
喜妹闻言桃花眼都睁圆溜了,开心的像小猫儿一样,用脑袋蹭了蹭哥哥的手心。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哥哥可别这么快就把银子给败干净了呀,哎哟,愁人……
好像也未必,大伯娘没送银子过来前,哥哥好像就挺有钱的,可是哪里来的银子呢?
是了,哥哥之前在醉香楼当差,难道是哪个花魁小姐看她哥哥太俊俏,将百宝箱送给哥哥了?
哎呀,哥哥可别当负心人哩!
可是,让哥哥娶一个花魁当老婆……真的不行啊……
这般纠结中,喜妹愁的打起了瞌睡,小脑瓜一点一点的……
……
三天后。
李为舟用二百两银子兑出来的二十两黄金,扣除各种纯度、费用,在水贝市场换回了一千八百两银子。
又用其中的二百两巨资,买下了东城距离醉香楼不远的一处三层门面。
听闻这件事后,李德隆全家都无语了半天。
败家子,真是个败家子!!
他们以为这二百两是曹氏她们送去的安家银子……
可骂归骂,李德隆骂完后又让老二李长安翌日再给李为舟送去一百两银子,让他好好过日子。
老大李长平是青州府六房典吏,自幼好读书,当然,没读出什么名堂,性格还比较板正,都说他不像典狱李老虎的儿子。
此刻他犹豫稍许还是劝了句:“爹,总是这么给银子也不是事,还是给三郎找个正经差事做吧。我记得三郎当初蒙学时学的很好,夫子总是表扬他聪慧,夸他能中进士……”
他越说,李德隆脸色就越黑,李长平没反应过来,可他妻子罗氏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忍不住打断道:“你就跟爹说你的主意就好,过去的事别提了。”
李长平觉得纳闷,他正在说的,不就是他的主意么?
不过好在也不是纯傻,看到李德隆已经攥紧的拳头还有锅底一样的脸色,一下反应过来。
要不是那场变故,堂弟或许真的有无限可能。
而且那场变故,还是为了他们家老四才发生的,现在说这些,不是往他老子心窝上拿尖刀生刮么?
李长平忙补救道:“爹,我的意思是,要不就让三郎跟在我身边做事,看看以后能不能谋个刀笔吏的差事,也能让他养活自己。”
李德隆不愿理会,冷哼一声起身道:“老子挣下这份家业,养得起自己的亲侄儿。我还没死,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说罢迈步就走,路过儿媳妇的时候又哼了声。
李长平有些茫然,他本是好心啊。
罗氏的脸色却难看的紧,她知道自家公公心里是误会她在心疼银子了。
当然,也不算纯误会,她是舍不得。
但李长平说的话,真和她无关。
她就是再小气,也不会这么不开眼,现在就计较银子。
李德隆走后,李长安乐淘淘的对大哥、大嫂道:“三郎那边才刚刚回转心意,老头子心里指不定多高兴。之前有多气,这会儿就有多心疼。再者,说到底,是咱们家亏欠了二叔一家。大哥你也是,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拿银钱说事,不是明摆着让老爹不高兴吗?想想爹和二叔当年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二叔对咱们也好啊……看看,还连累大嫂了吧?”
说完,也背负着双手乐呵呵出门了。
他老婆郭氏也是乐,笑的跟花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