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从继承胭脂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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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较量

林墨的指尖在青瓷盒上缓缓摩挲,他的触觉清晰地感受到那细腻的质感。

那光滑的釉面凉丝丝的,宛如一汪清泉,几乎能映出他微沉的眼尾。

昨日收摊时他特意在劣质胭脂盒底抹了泥渍——那批从街角杂货铺收来的次品掺了太多白垩粉,抹在脸上会泛出死灰的青,凑近闻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异味。

他原打算今日拿去药铺换点药材,谁料这盒子竟被人掉了包。

“墨哥儿!“

门帘被掀起,那“唰啦”一声脆响,惊得他抬眼。

赵嬷嬷挎着竹篮挤进来,鬓角的银簪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眼花,同时还伴随着银簪子轻微的碰撞声。

“可算见着你了,我今早去买豆腐,王婶子说她侄女用了你家胭脂,脸上起了老大的红疙瘩!“

林墨垂眸将青瓷盒放回木架,余光瞥见赵嬷嬷话出口的瞬间,一团浑浊的紫雾从她喉间飘出。

这紫雾,带着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气息,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那雾里浮着碎瓷片、带血的绢帕,最中央是半枚玉坠——和程砚腰间那枚缺了角的,纹路严丝合缝。

据林墨所知,这紫雾或许是流言所化,当人们传播虚假的、恶意的流言时,就会凝聚成这样的紫雾,而紫雾中的景象,则是与制造流言之人相关的关键物品或场景,它们就像线索,指引着真相。

“嬷嬷快坐。“他笑着倒了杯茶,茶在杯中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您说的王婶子侄女,是哪个坊的?

我记着前日只卖了两盒胭脂给西市的绣娘。“

赵嬷嬷端茶的手顿了顿:“这...许是我记错了?

可方才在巷口,刘屠户娘子还说看见你半夜往胭脂里掺白灰呢!“

这次紫雾更浓了,紫雾翻滚间还发出一种低沉的呼啸声,好似隐藏着无尽的怨恨。

林墨盯着那团雾里若隐若现的红墙碧瓦——是城东程家大宅的飞檐。

他不动声色将茶盏推近:“嬷嬷尝尝新到的茉莉茶,您最爱的。“

赵嬷嬷的注意力果然被茶吸引,絮絮叨叨说起东家长西家短。

林墨却在她转身挑胭脂时,瞥见她竹篮里压着半块油纸包——掀开一角,是和他被掉包的青瓷盒同款的胭脂,盒底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渍。

“客官里边请。“

门帘再次被风掀起,“哗啦”一声,林墨抬头,见一位穿月白长裙的女子立在门口。

那月白色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一朵洁白的云朵。

她鬓边只簪了朵素白茉莉,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她身旁。

眉峰微挑,眼尾却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红,像被晨露浸过的桃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那抹红显得格外娇艳。

“买盒胭脂。“女子声音清泠,如同山间的清泉流淌,指尖扫过架上的青瓷盒,发出轻微的摩挲声,“要最润的。“

林墨取了盒玫瑰膏递过去。

女子打开时,他注意到她腕间系着根极细的银链,坠子是片茶叶形状的玉牌。

那玉牌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还能听到银链轻轻晃动的声音。“这盒不错。“她付了钱,转身时却将张纸条压在茶盏下,“若有需要,去云来茶馆找我。“

待女子身影消失在巷口,林墨展开纸条——青竹纹信笺上,“云来“二字笔锋刚劲,倒像男子的字迹。

他将纸条收进袖中,抬头正撞见赵嬷嬷促狭的笑:“墨哥儿这是走桃花运了?

方才那小娘子,我瞧着像西市茶行的...哎呦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给孙女儿送糕!“

赵嬷嬷走后,林墨翻出被掉包的胭脂。

这批正品用的是新鲜玫瑰汁,熬制时火候拿捏得极准,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香气里带着丝蜜甜——分明是他改良过的配方。

他深知自己制作的胭脂特性,涂抹后皮肤会变得滋润有光泽,而且不会出现过敏等不良现象。

能模仿到这种程度的,要么是偷学了他的制香手札,要么...

他攥紧那盒胭脂,突然想起昨日沈老鬼魂说的“流言凝成实体“。

程砚要的不只是毁了他的铺子,是要让“胭脂铺卖假货“的流言变成真,让所有用了他胭脂的人都起红疙瘩,让他百口莫辩。

“反击要在流言生根前。“林墨喃喃自语。

他翻出账本,挑了十位常来的老顾客,亲自写了请帖——明日申时,胭脂铺办品鉴会,现场熬制胭脂,免费试妆。

第二日,铺子里挤得水泄不通。

人们的交谈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林墨在炭炉上支起铜锅,将新鲜玫瑰瓣捣成浆,捣浆的声音清脆有力。

兑上蜂蜡和珍珠粉。“各位婶子瞧仔细了,这是今年头茬的平阴玫瑰,花瓣要挑最饱满的,捣的时候不能沾铁器...“

有老顾客凑过去闻:“这味儿和我去年买的一样!“

“可前日还听说有人用了起疹子...“人群里传来质疑。

林墨抬眼,看见说话的是个穿灰布衫的妇人,她话出口时,一团紫雾从她头顶升起,雾里的飞檐正是程家大宅。

“这位阿姊,“林墨笑着递过试妆棉,“您若信不过,不妨亲自试试。

我这胭脂抹上半小时,要是起红点子,我赔您十盒。“

妇人迟疑着抹在手腕,半柱香后,皮肤依旧润得发亮。

林墨仔细观察着妇人的反应,他发现妇人在试妆时,手腕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而且在皮肤没有起红点的情况下,她却表现得十分慌张。

结合自己对胭脂特性的了解,他推断妇人提前在手腕上抹了药粉。

人群里响起掌声,林墨却注意到她退到角落,偷偷往袖中塞了块帕子——帕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红。

傍晚收摊时,李捕头掀帘进来。

他腰间的铁尺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林掌柜,那批劣质胭脂的作坊找着了。“

“如何?“

“城外破庙后边的土窑,烧瓷的改做胭脂。“李捕头压低声音,“作坊主今早被发现在井里,脖子上勒着麻绳,手里攥着半块程记盐引。“

林墨的瞳孔微缩。

程记盐引是城东盐商程家的凭证,可作坊主手里的半块,边缘却有被利刃削过的痕迹——和程砚腰间那枚玉坠的缺口,弧度一模一样。

“多谢李捕头。“林墨将一碟桂花糕推过去,桂花糕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这是新做的,您带回去给小女儿。“

李捕头走后,林墨对着案上的玉坠残片发怔。

窗外的月光渐浓,洒在地上,形成一片银白的光辉。

他摸出苏璃留的纸条,最终还是披上外衣出了门。

云来茶馆在城西巷尾,门脸不大,却飘着股清苦的茶香,那茶香在空气中弥漫,让人闻之神清气爽。

林墨推开门,“吱呀”一声,见苏璃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套白瓷茶具。

她抬头时,眼尾的红更明显了些,像沾了点血。

“林掌柜。“她倒了杯茶,茶倒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用虎跑泉泡的。“

林墨抿了口,茶汤入口清冽,回甘时却带点微苦的药香。“苏姑娘找我,是为了程家?“

“程砚不过是棋子。

“苏璃指尖叩了叩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有人在借流言造势,我查过,半年前绣庄的封门案、三个月前布行的火灾,背后都是同一种紫雾。

“她抬眼直视林墨,“我能帮你揪出幕后人,但你得把看到的流言,都告诉我。“

林墨盯着她腕间的茶叶玉牌,想起现代博物馆里见过的“御茶监“腰牌——那是专为皇家供茶的机构,玉牌上的云纹,和苏璃这枚一模一样。

“好。“他说,“但我要知道,你是谁。“

苏璃笑了,眼尾的红像要漫出来:“我是制茶师,也是情报者。

至于其他...“她起身披上外衫,“等你查到国师府的秘密,我再告诉你。“

月上中天时,林墨回到胭脂铺。

门灯下,一张信笺被压在青石板下,墨迹未干:“小心你身边的鬼。“

他抬头望向虚空,沈老的鬼魂正飘在屋檐上,透明的手指指向巷口——那里,一团浓重的紫雾正顺着墙根爬过来,雾里,整枚染血的玉坠终于显了形。

林墨推开门时,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刚要抬步跨进门槛,灯笼的光晕突然在青石板上投下一片阴影——门扉与石阶的缝隙里,半张信笺正被碎石压着,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黑。

他蹲下身,指腹擦去信笺上的浮尘。

粗糙的草纸边缘带着焦痕,像是从某本旧账册上撕下的,字迹歪扭如被重物碾过:“放弃抵抗,否则死路一条。”

最后那个“死”字墨迹浓重,几乎要浸透纸背,倒像是用刀尖蘸着墨划出来的。

后颈泛起凉意。

林墨抬头,正撞见一团紫雾从街角的墙根翻涌而来。

那雾比昨日更浓,翻卷间竟凝出半柄带血的刀,刀刃上的缺口与程砚玉坠的断痕严丝合缝;再细看,刀身映出模糊的影子——是国师府门前那对石狮子的轮廓。

“果然不是程砚的手笔。”他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信笺。

作坊主死在井里时攥着程记盐引,程砚玉坠缺了角,如今这信笺却带着更狠戾的气息,像根看不见的线,正把所有线索往某个更高处的人身上牵。

紫雾突然缠上他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墨垂眸,见雾里浮起个血字“悔”,笔画扭曲如被人掐住喉咙时的挣扎——是前日那个质疑他的灰布衫妇人?

他想起她试妆后偷偷塞帕子的动作,帕子上的红,或许根本不是胭脂过敏,而是提前抹了什么药粉。

“要我怕么?”林墨捏紧信笺,指节发白。

他想起昨日品鉴会上,老顾客们闻着玫瑰香时眼里的信任;

想起李捕头说作坊主手里的半块盐引,边缘削得极齐整,像用玉坠缺口当的模子;更想起苏璃说“有人借流言造势”时,眼尾那抹红里藏着的锐光。

风卷着紫雾撞在门框上,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像是紫雾在诉说着无尽的怨恨。

林墨将信笺收进贴身的暗袋,指尖触到袋底那张青竹纹纸条——苏璃留的“云来茶馆”还带着他体温。

他抬头望向檐角,沈老的鬼魂不知何时已飘到他肩头,透明的手指正对着暗袋里的信笺轻轻点了点。

“明日一早就去云来。”林墨对着虚空低语。

月光漫过他微抿的唇,将那句未说完的“看看到底是谁怕了”,融在渐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