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面人偶

我对着镜子调整假睫毛时，后颈的植入式神经环突然过载。

剧痛像电鳗般窜上颅顶，视网膜上浮出猩红指令：

“08:30抵达浦东机场T2航站楼，接收非洲疫苗样本箱”。

镜中人左眼不受控地抽搐，这具克隆身体在抗拒我的意识，就像三小时前它试图掐死那个认出我的海关官员。

“女士，需要帮忙吗？”化妆间门缝下塞进张卡片，上面用口红写着陈默的笔迹：“你影子在哭”。

我抬脚碾碎卡片，指甲却突然刺破掌心，真身的记忆如倒灌的海水一一涌来。

三天前我被锁在量子舰培养舱里，看着这个克隆体顶着我的脸走出舱门时，陆沉正往她后颈植入银白色的神经控制器。

浦东机场的消毒喷雾混着δ波频段的次声波。

我推着疫苗箱穿过人群，每个呼吸都像在吞刀片。

克隆体的生物芯片在警告心率异常，而真身残存的意识正透过共享视野，看着十五米外的咖啡厅里坐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那是我分手七年的初恋周子安，他现在是国安局特别行动处的王牌。

“请出示疫苗运输许可。”防疫人员翻着文件，胸牌上粘着片机械白鹭的羽毛。我伸手去掏证件时，克隆体的手指突然僵成鸡爪状，真身被锁在量子舰里的右手正同步痉挛。

防疫人员的瞳孔闪过齿轮纹，这是自己人的暗号。

周子安站起来了。他端着咖啡杯的手势还和当年一样，尾指会不自觉地勾住杯耳。

克隆体视网膜上跳动着撤离倒计时，可我的真身正发疯般撞击培养舱，试图让这具身体回头再看一眼。

“林...小姐？”周子安的声音像把生锈的钥匙插进锁孔。

克隆体按照程序露出标准微笑，生物芯片却在颅腔内发出警报，真身的记忆数据流正在突破防火墙。

我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硝烟味，那是去年跨国缉毒行动留下的，当时他胸口中了两枪却奇迹生还。

防疫人员突然按住疫苗箱：“这批疫苗的冷链记录有问题。”

他掀开保温层的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杀气，箱底暗格里藏着微型δ波发射器，足够让半个候机厅的人陷入狂暴。

周子安的配枪保险栓发出轻响。

克隆体本能地后撤半步，这个战术规避动作本该被系统禁止，这是二十年前我们读警校时，他教我如何在狭小空间反制持枪歹徒。

真身的记忆如溃堤洪水，冲垮了神经控制器的防火墙。

“你不是林夏。”周子安的枪口对准我眉心，另一只手闪电般扯开我衣领。

锁骨处的克隆编码纹身正在渗血，那是用纳米机器人刺出的动态条形码，每个数字都在不停重组。

疫苗箱突然爆开，机械白鹭群裹挟着克莱因蓝的冰雾冲天而起。人群的尖叫声中，周子安把我扑倒在自动贩卖机后，子弹擦着他耳廓打碎一瓶消毒凝胶。

蓝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陆沉的脸，张嘴吐出带电子杂音的警告：“白鹭归巢程序启动。”

我的克隆体突然挣脱周子安压制，反关节旋转的手腕射出神经索。

真身在量子舰里看着自己像提线木偶般跃上行李传送带，疫苗箱碎片中滚出数百支微型注射器，每支都装着能修改记忆的纳米机器人。

“拦住那具身体！”周子安对着耳麦嘶吼。

“她后颈有量子纠缠装置！”

他甩出的电磁手铐擦过我脚踝，克隆体的战斗程序自动激活，真身却透过共享痛觉神经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机械白鹭群撞碎玻璃穹顶时，我看见了双重镜像：量子舰里的真身正被陆沉插入脊椎导管，而克隆体的视野开始浮现1997年的记忆碎片：

穿着防护服的周子安抱着中枪的我冲进疫苗实验室，他的眼泪滴在我锁骨处的初始版克隆编码上。

“你当年就该让我死在那场爆炸里。”

克隆体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混着我和陆沉的声纹。

周子安扣动扳机的手僵住了，这个真身从未透露过的秘密，此刻正从克隆体的唇间溢出。

δ波发射器达到临界点的瞬间，我的两具身体同时尖叫。

浦东机场的电子屏全部播放起《白鹭谣》，旋律中隐藏的激活代码让所有接种过问题疫苗的旅客开始抽搐。

周子安在混乱中抓住我手腕，他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同样的克隆编码：

“我才是初代实验体，你当年在火场里救出的...…”

机械白鹭的利爪穿透他胸膛时，我听见两个世界的悲鸣。

量子舰里的真身终于挣断导管，克隆体的视网膜上炸开血雨。

周子安倒在我怀里，手中攥着从自己心脏挖出的生物芯片，上面刻着我们十六岁时在射击场刻的誓言。

机场广播突然切换成王局的声音：“第419号克隆体立即归队。”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地走向停机坪，周子安的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银河。

真身在培养舱里看着这个场景，突然发现他临死前塞进我口袋的芯片，正在播放1997年的监控录像：陆沉抱着婴儿时期的我，将δ波发射器植入的还是个头骨形状的金属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