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量子幽灵

雨水像破碎的代码般冲刷着玻璃幕墙，顾玄的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倒映着霓虹的光污染在他瞳孔中织成一张网。

「安全协议还剩37秒重置，」耳麦里传来搭档林振南沙哑的嗓音，「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顾玄将防水面罩扣到鼻梁，黑色冲锋衣的纤维在暴雨中发出细微的嗡鸣——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嵌着能干扰监控信号的纳米镀层 。他仰头望向矗立在雨幕中的黑塔集团总部，那栋棱角分明的建筑如同倒插进云层的匕首，而他的目标藏在匕首最锋利的刃尖：第49层的量子永生实验室。

五年前，父母的尸体就是从那里被抬出来的。法医报告写着「实验事故导致量子态坍缩」，但顾玄分明记得，母亲咽气前攥着他的手腕，用指甲刻下月牙状的血痕：「别相信任何……」后面的话被心电监护仪的尖啸吞没。

红外线网格在视网膜成像仪上闪烁，顾玄贴着排水管滑降。腕表投射的全息地图显示，通风管道的合金闸门正在第3次自检——这是林叔为他黑入系统创造的15秒空隙。当他蜷身钻进管道的瞬间，警报器的红光突然转为深紫。

「他们升级了认知污染防护！」林振南的警告混着电流杂音，「别直视任何发光物体！」

管道尽头豁然开朗，顾玄的靴底触到实验室地板的瞬间，粘稠的寒意顺着脊椎攀上来。三十米高的环形空间内，十二具圆柱形培养舱悬浮在半空，淡蓝色营养液中沉浮着人形胚胎。每个胚胎的胸口都嵌着血月状晶体，与他腕间的胎记如出一辙 。

「找到主控台，」林振南催促，「我们需要量子湮灭装置的日志！」

顾玄的呼吸在面罩里凝成白雾。当他摸到主控台的生物识别锁时，培养舱突然发出蜂鸣。最近的一具舱体内，胚胎睁开了眼睛——那是双没有虹膜的银白色瞳孔，正透过粘液死死盯着他。

「认知污染浓度超标！」林叔的吼声几乎刺破耳膜，「快闭眼！」

已经来不及了。顾玄感觉有冰冷的数据流强行挤入视觉神经，实验室的墙壁开始渗出沥青状物质，那些胚胎在粘液中舒展四肢，胸口的血月晶体裂开细缝，露出里面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某个坚硬的物体。

那是一台两米高的柱状设备，表面覆盖着星核钛晶合金，量子线路的纹路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顾玄的视网膜成像仪自动标注出设备名称：【量子湮灭反应炉】 。

「警告：检测到非法基因序列。」实验室广播突然响起机械女声，「执行清洗协议CN-307。」

顾玄翻身滚到反应炉后方，原先站立的位置被高能粒子束烧出焦痕。六台安保无人机从天花板降下，它们的武器模块闪烁着血月状红光。更糟糕的是，那些培养舱正在陆续开启，粘稠的营养液裹着胚胎砸向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重组声。

「启动反应炉！」林振南突然在通讯频道里喊，「用你的血月印记！」

顾玄扯下手套，将腕间胎记按在反应炉的识别区。钛晶合金瞬间变得透明，露出内部嵌套的量子晶格层，正反物质在晶格间碰撞湮灭，释放的蓝光将他整个人吞没 。无人机的攻击在接触光幕的刹那化为虚无，而最先扑来的胚胎怪物撞上光幕，竟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迹般消失 。

「认知污染解除，」广播女声突然变得扭曲，「检测到管理员权限……错误……重新定义威胁等级……」

顾玄喘着粗气瘫坐在地，反应炉的量子透镜阵列开始自动旋转，在实验室中央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段加密视频，画面里的女人穿着染血的白大褂，胸前名牌写着【顾明远】（母亲的名字）。

「小玄，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黑塔已经完成血月胚胎的量子同调……」母亲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她的左眼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记住，死亡不是终点，而是……」

视频戛然而止。顾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某种带着血腥味的液体正顺着衣领往下淌。他伸手摸到半截插进脖子的玻璃碎片，那是培养舱爆裂时飞溅的残骸。

「别拔！」林振南的警告迟了半秒。

顾玄扯出碎片的瞬间，整个实验室响起核弹倒计时般的嗡鸣。血从他指缝间涌出，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汽化成猩红雾霭。雾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人影，他们全都长着和顾玄一模一样的脸，手腕带着渗血的血月印记。

「时间债清算程序启动，」机械女声说，「传送至时空枢纽。」

顾玄的视网膜残留着实验室的蓝光，身体却已坠入虚空。血色月光像手术刀般剖开黑暗，他发现自己跪在由机械残骸堆砌的广场上，头顶悬着巨大的齿轮状血月。

「新来的？」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玄转身时，战术匕首已经抵在对方咽喉——那是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裸露的皮肤布满焦黑电击痕。

绷带男咧嘴一笑，露出镶着血月徽记的金属牙齿：「第49秒。」

顾玄突然意识到广场上遍布尸体。那些尸体正在快速风化，手腕的血月印记剥落成红色粉末，被血月吸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胎记正在渗出细密的血珠。

「倒计时归零前，必须杀人。」绷带男突然甩出锁链缠住顾玄脖颈，「你的时间我收下了！」

剧痛激活了某种本能。顾玄感觉视网膜成像仪的数据流突然逆流，绷带男的动作在他眼中分解成37帧慢动作。他抓住锁链反身肘击，指节撞到对方太阳穴时，竟发出金属碰撞声。

「认知抗性？」绷带男暴退三步，绷带缝隙里露出机械义眼，「你是觉醒者！」

顾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到血月表面浮现倒计时：【00:04:59】。广场各处亮起猩红传送阵，更多猎杀者从虚空中坠落。有人刚落地就被电磁霰弹轰碎头颅，血月印记化作红雾飘散。

「不想死就组队！」绷带男甩出磁暴手雷，爆炸的气浪掀翻三个冲来的猎杀者，「时间可以交易！」

顾玄翻滚到生锈的机甲残骸后方，发现血月倒计时暂停在【00:03:12】。被他击倒的猎杀者正在风化，有红色粉尘汇入他的印记。

「每杀一人，增加三分钟。」绷带男的声音混在枪声中，「但别被熵皇盯上！」

血色月光突然扭曲，广场中央升起黑色王座。坐在上面的男人戴着白骨面具，暗红长袍下伸出六条机械触手。所有猎杀者同时停止厮杀，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镜像层需要养料。」白骨面具下传出电子合成音，触手刺穿最近的猎杀者，「这次的质量真差。」

顾玄感觉喉咙发紧。被触手刺穿的人没有流血，而是像打碎的镜子般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都映着那人不同死法的可能性：烧焦、冰冻、分解......

「熵皇在收割时间线！」绷带男拽着顾玄跳进下水道，「跑！他能看到所有可能性！」

腐臭的污水没过膝盖，顾玄的视网膜成像仪突然报错。他撞开锈蚀的铁门，闯入布满液晶屏的地下空间。屏幕上滚动着所有猎杀者的击杀数，他的编号【CN-307】排在末尾，血月印记旁标注着【痛觉棱镜（未激活）】。

「这里是安全屋。」绷带男扯掉焦黑的绷带，露出半张机械化的脸，「叫我老K。你身上带着黑塔的味道，他们终于造出完美素体了？」

顾玄的匕首抵住老K颈动脉：「解释清楚。」

「血月印记是量子永生舱的钥匙。」老K用机械手指敲击屏幕，调出顾玄的基因图谱，「黑塔集团用你的DNA批量生产猎杀者，那些胚胎......」

下水道突然剧烈震动。液晶屏全部爆出雪花噪点，熵皇的触手刺穿天花板。老K的机械义眼疯狂转动：「他追踪了认知污染！闭眼！」

顾玄却死死盯着熵皇的面具。某种超越五感的共鸣在血脉中震颤，他看清了面具裂缝里露出的东西——那是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嵌着血色齿轮。

「原来我未来会变成这样？」顾玄突然笑出声。剧痛从血月印记炸开，视网膜成像仪显示【痛觉棱镜激活】。老K的惨叫中，整个安全屋被猩红光芒吞没。

熵皇的触手在红光中溶解。顾玄感觉每个细胞都在尖叫，但痛苦反而让思维愈发清晰。他踏着血月印记投射的棱镜光路跃起，碎片化的记忆在脑海闪回：母亲被量子湮灭的瞬间、实验室胚胎的机械心脏、林振南通讯中断前最后那句「别相信系统」......

白骨面具出现裂痕。熵皇的机械触手突然调转方向，刺穿自己的胸膛：「你竟然能篡改既定事实......」

「因为我的时间线，」顾玄扯下对方的面具，「从五年前就开始腐烂了。」

面具下的脸急速变化，最终定格成林振南的模样。熵皇的机械身躯开始坍缩，血月印记剥离时化作血色密钥。顾玄抓住密钥的瞬间，地下空间开始崩塌。

【检测到异常时间线扰动】

【强制传送至新手试炼：赛博佛国】

老K的机械臂抓住顾玄脚踝：「带我走！我知道黑塔的......」

话没说完，血月降下猩红光柱。顾玄在空间扭曲中最后看到的，是老K被光柱分解成基础代码，以及悬浮在血月表面的青铜巨门——门缝里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手腕都带着滴血的新月印记。

「警告：你已引起观测者注意。」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脑海响起，「我是AI零，接下来请严格按我的指示......」

声音突然被电子杂音覆盖。顾玄坠入新的黑暗前，隐约听到母亲的声音：「死亡不是终点，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