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播试水，旧艺新生
小赵一脚踏进青溪窑，手里扛着摄像机和三脚架，笑嘻嘻地说：“你这地方比我想的还要有味道啊！背景墙选对了，斑驳老墙配上你们家那棵梅花树，绝对出片。”
林溪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虚。
她一边调试镜头，一边瞥了眼坐在屋檐下、冷眼旁观的陈阿婆。
“哎哟，这位是？”小赵凑过去，露出职业性的笑容。
“陈阿婆，我们这儿最后一位老师傅。”林溪轻声介绍。
“老师傅？哼！”陈阿婆冷哼一声，拄着拐杖缓缓站起，“你们年轻人懂什么青瓷？别糟蹋了这门手艺。”
林溪抿了抿唇，没反驳，只是低头继续调整设备。
她知道，要让陈阿婆认可自己还远得很，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不是来糟蹋的，”她语气坚定，“我要做的，不是卖瓷器，而是讲它们的故事。”
直播开始了。
画面定格在窑口的老墙前，阳光斜斜洒下来，照在林溪手中的茶盏上。
釉色温润如玉，泛着淡淡的翠绿，正是她在梦境中从那位宋代少年手中接过的技法所拉制出来的。
弹幕寥寥无几。
【直播间观众：13人】
【用户A：这是卖陶艺吗？看起来挺普通的。】
【用户B：主播你好，能介绍一下你是做什么的吗？】
林溪看着屏幕上缓慢滚动的弹幕，心跳有些快。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大家好，我是林溪，一个刚接手祖传青瓷作坊的年轻人……”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盏上。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传统技艺的价值，觉得它慢、繁琐、难以被市场接受。但就在几天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宋代的一名学徒，在泥料里打滚，学会用指尖感受土质的温度；梦见我在矿洞中摸索，学会了调配釉料的秘方……这些，都是我祖父生前没能完成的东西。”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醒来后，手上还留着那个梦境中的记忆。于是，我试着去拉坯，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话音未落，她将茶盏轻轻放在镜头前，随后拿起一块湿泥，开始拉坯。
她的手在转盘上飞舞，动作流畅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用户C：等等，小姐姐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
【用户D：真的假的？你说你做了个梦就学会拉坯了？】
【用户E：不管真假，这过程看着真的很治愈。】
弹幕突然活跃起来。
有人质疑，也有人惊叹，更有不少被吸引住的人开始追问：
【用户F：你是说你穿越到古代学艺了？】
【用户G：太神奇了！能不能再展示一遍？】
林溪微微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她只是继续操作着手中的泥土，讲述那段梦境中学到的每一步细节——如何取土、如何沉淀、如何揉练，每一个步骤都蕴含着匠人的智慧与执着。
屏幕上的画面静谧而动人。
窗外，风吹动铜铃，叮咚作响。
陈阿婆原本冷漠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她看着林溪，
而林溪，则在这份逐渐升温的关注中，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力量。
这不是流量，也不是热度，而是一种共鸣。
观众们不只是在看一个姑娘做瓷器，更是在听一段故事，触摸一种文化，感知一份匠心。
当第一个点赞突破一百时，小赵激动地低声喊：“成了！”
林溪嘴角微扬，目光却仍专注在旋转的陶轮上。
而真正的挑战，还在前方等着她。
林溪坐在窑边，夜风穿堂而过，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秘色瓷碎片，绿光微闪，像是回应着她的凝视。
直播结束后的兴奋还未散去，但现实的重量已悄然压下。
“定制茶盏”的预售链接被小赵连夜挂上平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不到三小时就售出二十多件。
评论区里，除了惊叹和祝福，更有一条留言让她心头一震：
“你能复原秘色瓷吗？”
那一瞬，她语塞了。
直播间里她强作镇定，轻描淡写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可如今，当喧嚣退去、四下无人时，那句提问如针般扎进心底。
复原秘色瓷？
她当然想。
那是祖父一生未竟的梦，也是青溪窑最深沉的执念。
可现在的她，真的能做到吗？
指尖缓缓拂过瓷片边缘，她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颤动，仿佛某种古老的声音正从瓷片深处传来——
“泥中有魂……器自生灵。”
低语缥缈，却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林溪猛地抬头，四周寂静无声，唯有窑口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你是谁？”她低声问，声音几乎与风融为一体。
没有回应。
她再次闭上眼，试图捕捉那道声音的来源，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幕幕画面：宋代学徒的粗粝手掌、明代釉工的专注眼神、还有那个民国女子，在龙窑前挺直脊梁的身影……
他们的技艺、他们的心血、他们的执念……似乎正一点一滴融入她的血脉。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拉坯后还残留着泥土痕迹的手上。
“我真的开始变了。”她喃喃自语。
这一晚，她没有入睡。
她翻出祖父留下的笔记，一页页仔细研读；又将那些梦境中的技法一一对照，尝试整理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流程。
她意识到，虽然她已经掌握了拉坯的技巧，但真正的青瓷制作远不止于此。
釉料、烧制、火候、温度……每一步都是一门学问，而她才刚刚迈入门槛。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作坊，映照在她面前的茶盏上。
温润如玉的釉面，却没有昨日那样令人心动的光彩。
手机震动起来，是小赵的消息：“昨晚有个评论特别有意思，说‘你做的茶盏很美，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林溪怔住。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刺心。
她终于明白，那“少了的”，不是工艺，而是灵魂。
她的手虽能模仿千年前的动作，但她的心，尚未真正触碰到那段历史背后的温度与信仰。
她望向窗外，远处山峦苍翠，一如梦境中的龙泉古窑场。
而答案，或许就在那未修复的第二片秘色瓷碎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