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容器的价值

比比东的决定，并未给她带来片刻的喘息。

当她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科研舱的舱盖便再次缓缓合拢，将她重新与外界隔绝。

冰冷的液态金属探针如拥有生命的毒蛇，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她的全身。

这一次，感觉却截然不同。

“引导你的魂力，按照主屏幕上显示的蓝色路径，在体内完成第一个周天循环。速度不要快，保持匀速。”

凌夜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在舱内响起。

比比东银牙紧咬，屈辱地闭上了双眼。

作为曾经的封号斗罗，她对自身魂力的掌控早已妙入毫颠，何曾需要他人如此指手画脚？

但她别无选择。

她沉下心神，小心翼翼地牵引着体内那一丝残存的魂力，如同牵引着一根脆弱的蛛丝，按照那繁复陌生的路径，开始了第一次的引导。

就在她的魂力刚刚开始流转的刹那，一股冰凉但精纯至极的能量，猛地从覆盖着她经脉的纳米探针中注入！

“嗯！”

比比东发出一声闷哼，那股外来能量霸道无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确性，瞬间包裹住她那微弱的魂力，强行推动着它，校正着它，按照那条预设的轨迹，奔腾流淌。

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种外力完美地解构、分析、重组。

每一个魂力粒子，似乎都被打上了冰冷的标签，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性。

这种感觉，比单纯的压制更加令人恐惧。

那是一种从最根本的层面上，被彻底支配的无力感。

她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主人，而只是一个任由他人调试的精密魂导器。

羞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与之一同涌现的，还有一丝无法抑制的震撼。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股高维能量的引导下，自己那因为神格破碎而混乱不堪的经脉，正在被一点点地梳理。

那些附着在经脉壁上的罗刹神力残渣，也被那股冰冷的能量中和、剥离。

这是她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吗？

凌夜站在主控制台前，漠然地看着屏幕上比比东体内那一条缓缓亮起的能量回路，以及旁边飞速刷新的数据。

【目标生命活性，正在以0.01%的速率缓慢回升……】

【罗刹神力污染度，下降0.003%……】

【魂力循环稳定性，校准中……】

确认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后，他便转身离开了主控制室。

对于他而言，这只是无数次实验中的一次，设定好程序，便无需过多关注。

穿过一条由合金与光带构成的长廊，他来到了一间明亮的休息区。

千仞雪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沙发上。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那张曾经圣洁高贵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死寂。

她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精美绝伦的陶瓷人偶，一碰即碎。

天使之神的神位被剥夺，不仅带走了她的力量，更抽走了她全部的信仰与骄傲。

凌夜没有走近，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语。

他只是抬起手，将一块薄如蝉翼的数据板，轻轻地放在了千仞雪面前的桌子上。

数据板无声地亮起，上面播放的，正是主控制室内，比比东进行实验的实时画面。

而在画面的旁边，一行行跳动的数据中，那条“生命活性正在以0.01%的速率缓慢回升”的绿色字符，被特意放大，显得格外醒目。

千仞雪空洞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你的母亲，选择了活下去，并为此找到了新的价值。”

凌夜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而你，作为一块完美的‘神性容器’，你的价值，甚至在她之上。”

他凌空一挥，另一幅全息投影出现在千仞雪的面前。

那是她的身体数据模型，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以数据的形式被清晰地标注出来。

“天使神力虽然被抽空，却也将你的身体洗涤得无比纯净。就像一块被彻底格式化的硬盘，可以写入任何……程序。”

凌夜的目光落在千仞雪那茫然的脸上，继续说道：“我可以为你注入比天使神力更高效、更纯粹的能量。我也可以为你重塑信仰——那不是对某个虚无缥缈的神祇的信仰，而是对‘真理’和‘力量’本身的信仰。”

他伸出两根手指，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你有两个选择。”

“一，主动参与‘神性容器改造计划’，成为帝国第一位依靠科技催生出的‘人造天使’，去触碰你祖父穷尽一生也未能达到的境界。”

“二，作为帝国最珍贵的生物样本，被低温冷冻，封存于零号仓库。直到未来某天，我们的研究需要时，再将你解冻、切片、分析。”

切片……分析……

这两个冰冷的词汇，终于像两根尖锐的冰锥，刺入了千仞雪那死寂的内心深处，带来了一丝名为恐惧的颤栗。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回到那块数据板上。

看着屏幕中母亲那痛苦而又坚韧的神情，看着那条缓慢却坚定回升的绿色生命数据。

那一丝微光，仿佛点燃了她心中早已熄灭的余烬。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破碎的骄傲。

许久，她那干裂的嘴唇，终于轻轻翕动。

一道沙哑、脆弱，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那是她被俘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