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惊心动魄的归程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新一学期又结束了。我跟姗姐姐同一天离校,她一再嘱咐我注意时间、路上小心,别把自己弄丢了。
第一次自己坐车回家,本来是兴奋的;可自滨城一趟的糊涂账,室友们便用骇人听闻的惨案反复淬炼我的神经,如今连阖眼的片刻安宁,都成了绿皮车厢里最奢侈的妄想。撑着眼,我坐不安分,度秒如年。
窗外阳光明媚,晒得我越发懒散困倦。强撑起精神,站台停歇的三分钟,我急忙冲出门去。
下了车,好奇地瞅着陌生的车站、城市、人群,不由得放松下心情。在这里,人来人往,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我,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正出神地望着天,突然反应过来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啊!”我的车!空空的车道,对面人们推着挤着赶着上车,我这······
无语问苍天,我赶紧跑起来。跑一半儿,我跑啥呢?追不了啊!停住脚,才想起我东西都还在车上,一摸兜儿,手机也不在,就一张身份证,车票和几十块零钱。会有人比我更悲催吗?
我硬着头皮出了站,去找火车站值班的警察,问他我一不小心下错车,还把行李落车上怎么整。他问我带身份证没,还记不记得哪趟车,有车票没。
我是不是该感谢火车上查票的叔叔阿姨,没有他们,我也不会还带着车票和身份证了。登记好,完了他说没事儿了,回头带着有效证件就可以去我的终到站去取了。
这事儿解决了,可想想我身上那点儿钱,买碗面估计就没了。要去银行补办新卡,人也不能给直接办好。莫非我今晚要流落街头了?幽怨地抬眼看了下车站名儿,突然发现这里是津市,离杨霖所在的城市不到一小时。我兴奋得跳了起来。
可是这样去找他合适吗?唉,好不好也没办法了,我只记得自己和杨霖的手机号码。说来惭愧,我从来没主动记过谁的手机号,自个儿的是因为填各种表单都得留下联系方式,再者就是充话费总报号啊。而杨霖的,扫了一眼,就自动存脑袋里了。
循着路,找了个小超市,进去打电话,暗暗祈祷着一定要通啊,他千万千万别换号了。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起,我的那个激动,差点忘了正事儿。
杨霖问说,“喂,喂,谁?说话!打错了?”
我赶忙接话道:“我,是我。我下错站了,把行李什么的都落在火车上了。你在忙吗?”
他说,“哦,那你用的公共电话,是说你把手机也丢车上了?”我轻“嗯”一声点点头。
他接着调侃我说:“你也没记过其他人的手机号,只能打给我是吗?”我又“嗯”一声。
他叹气道,“在哪儿?”
我说,“那个,你要忙的话,就先别管我了。你给我个熟人的电话,我看看能不能麻烦他们来接应我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生气了,“那你找别人去呀,给我打电话干嘛?有本事你自己呆着,呆着,别动!”
我瞬时憋着气不敢吭声,他语气放缓,又说,“还不赶紧告诉我地点?我买票去接你。你身上还带了什么?钱够不?证件呢?在不?”
我诺诺地回道,“就在京都,我有带着身份证哦。”
他一顿,说,“那你去看看身上的钱还够不够买张过来的车票,我在这儿等你呢?”
我挠挠头,数了数钱,问道,“正常多少钱一张票啊?”他静默不语,过了会儿回我“23”。
我说,“那够够的哦。”
他忍不住啐了口脏话,说道,“去买票吧,我在车站外等你。”
我兴高采烈地去买了票,坐上车还在笑。出了站,他就静静的站在那儿;虽然,阳光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
我面向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看了我两眼,说:“给你家人报个平安,别让他们担心。哦,你不知道手机号儿。”他一拍脑瓜,收回手机,又说:“走吧,去买回家的票。”
到了售票口,人说今天没车了,最早明天的。我扭头看看他,他说买吧,我就买了第二天的。
他瞅瞅时间,说,“还早,我带你随处逛逛,再去我学校看看,晚上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我说“哦。”
走到步行街,旁边儿一小孩儿紧跟着我们说:买只花吧,情人节送给你女朋友。”
他没说话,我忍不住问道,“今天情人节吗?我怎么不知道?”
小孩儿连忙答道,“是的,是的,情人节送花,买一只吧,才五块钱。”
我攥紧手心,可叹一毛钱都没剩啊。小孩儿一直跟着我们,我略显局促和不安,但也不敢张口问杨霖要钱?不死心的这儿摸摸,那儿掏掏,终于在裤子后袋整出来一团纸。抻开一看,正正好一共五块钱。
我递给小孩儿,他脆生生地喊道,“情人节快乐!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我拿了花,快步跟上杨霖,对他说:“你闻,这花儿还挺香的;不过我不想拿,你帮我拿着吧。”
他扫了我一眼,说,“不想拿就扔了。”
我低下头,转了转花束,寻着垃圾桶,狠狠地把它扔掉,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杨霖转过身问道,“饿吗?现在吃还是回我学校去吃?但要坐地铁还得绕过天桥,走很远;公交还行,出去再走会儿就有个站牌。”
我浑身别扭,走一步踢一下路上的小石子,还专沿马路牙子踩着边边走。一下失了平衡,正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吻,杨霖半路接住,瞪向我。我立马直起身子,规规矩矩地站好。
半天,他没说话。我偷偷地抬起头来,一瞧,人都走老远了。瞅瞅天出奇的好,怎么也不应景来点儿风雨雷电啥的;可果真那样的话,我就更惨了,还得变成落汤鸡。
唉,我叹口气,小步追上他。我拽拽他的手臂,说,“你给我唱小太阳吧,我想听。”
他咳咳嗓子,唱到“···你说等我不管多漫长,你就是太阳,蒸发了彷徨···我会很快回来继续我们未完的天堂······
终于等来了公交车,他拉着我的手坐下,我顿觉尴尬。可他也没做其他,我大惊小怪的算个什么事儿?不好意思抽回,就先这样吧。然后,听见他说:“这次你穿的也不厚,怎么手还挺热乎的,那给我暖暖吧。”
我笑笑,瞅着窗外驶过的建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看我一直望向窗外,就自动当起了本地向导给我一路介绍起风土人情和历史典故。
刚开始我还能认真听两句,后来实在晕车晕得厉害,忍不住想吐。他见我没声响,就回头,瞅见我脸色发白,慌张地问我怎么了?我张不了口,生怕一开口就得吐车上了。
我虚弱地指指车,点点自己,他好像明白过来,把我脑袋轻轻靠拢在他肩膀上说:“你呀,晕车还敢跟我挤公交?先缓缓,咱下站就下车,闭上眼吧。”
下了车,我一个没站稳,就趴在他背上。他僵住,问道,“还行吗?”
我赶紧把他扒拉一边儿,就找垃圾桶去吐。他拍拍我的背,递给我水,说,“看你这样,咱就近吃个饭,直接找住的地方吧,不回学校了。”
我弱弱地“嗯”了声。他扶着我,我撑着脑袋,走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了,就让他放开我。我自个儿在前面走着,他笑笑说,“小没良心的,这会儿用不着我就跑了哈?那你带路啊,去吃饭。”
我说,“怎么,不行吗?走啊,姐请客,你买单。”
他敲我脑门儿,说,“胆儿肥了?都敢在我面前自称姐?”
我摸摸头,讪笑道:“没,您听错了,我口误。”
吃饭时,点得稍微有点多了,我一个劲儿的埋怨说,“吃不了啊,吃不了,你真是浪费。”
“别嚷嚷了,点都点了,我不是怕你吃不饱吗,吃不了的都给我。”他把筷子伸过来,夹走了我小半碗面。
我瞬间脸红,偷偷瞄他,见他没也看我,赶紧扒两口就说,“我吃饱了!”
吃完饭出来,天都发黑了,走了一会儿,发现周围除了个动物园,都是办公楼,压根儿就没住宿的。杨霖打电话去问他同学,这附近有什么值得推荐的。
完事儿,他说走吧,咱们找找看。十字路口,他问我应该向哪个方向走,我说我哪儿知道啊?就随手一指,谁知他竟顺着我指的方向走去了。
越走越不对劲儿,我叹气道,“不行了,咱回去吧,你瞧这儿哪会是有宾馆的地方。”这牌子上都写什么什么机构,什么什么研究所的。
他说,“早知道就不问你了,我还以为你能指出条近路。”大哥,认真的吗?明知道我今天衰的一批,还敢听我瞎指挥?不过,我可不敢说出来。
跟上他,换个方向,走一路,还是没什么发现。累死我了,我的脚都快走出泡泡了,这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儿啊?突然,他转过身来问我,“累不?咱拦路辆出租车吧。”
我问他还有多远,他说得有一千米吧。我咬咬牙说,“别的,就这么点儿距离,小看谁呢?用不上,走走就到了。”
看他在我前面懒散悠闲地晃着,我却像蜗牛一样背着壳慢慢地挪动脚步,一阵来气。我作势一顿乱挥,恨恨地踩他的影子,专挑着脑门儿的地方,用力地往下踩。
他似有知觉的转过身来说,“我招你惹你了?不开心?踩得挺起劲儿嘛,看来你还是很有力气的。”
我抬头看他,嘿笑两声,挠挠头,说,“没有啊,是你的影子总跑我脚底下,我没追着它踩。”
他笑笑说,“累了?那,上来吧,我背你。”
我愣住,见他真就蹲下要背我,我迅速跑开。他在后面喊道,“我不会嫌你重的。来吧,哥哥背你。你不是累的走不动了吗?”
我不搭理他,低着脑袋快步走着,就怕他追上我了,心里却有一丝丝泛甜。其实,我也挺想他背着我走的,但最多也就想想,绝不敢真这样干。女生的体重,还是应该保密的。
他大步一跨,没几下就追上我了,拉住我,说,“好了,别拗了,打车吧。”
“嗯哪,打打,赶紧的。”我连连点头,笑着说。他很是无奈的摸摸我的头,招手拦了一辆车。
车上,他调笑我说,“刚也不知是谁非要走着去的?就你那小短腿儿,爱逞能。”我讪笑不语。
到了地方,他问我选什么房型,我说随便。可宾馆现下只剩一间大床房了。他看向我,我说,“没事儿啊,走吧。”有床睡就不错了,还有啥可讲究的?
进了房间,他把门锁好,又瞅了瞅四周,说,“以后,你自己住店,记得关好门窗,有暗锁的一定别忘了插好。别人敲门,一般情况下不要开,开之前一定得问仔细了,不能冒冒然听见响动就探出脑袋去看,听见没?”
我把自己扔到床上不耐地点头应和。他换上拖鞋,脱掉外套,踢了踢我,说,“穿着衣服躺那儿舒服吗?赶紧收拾一下洗洗睡吧。”
我磨蹭半天,一动不动。他开了电脑,登上QQ,扭头问我,“怎么还不起来,那我先?”
我最不愿意洗漱环节了,水流控不明白。“嗯。我一会儿再去,但我不准备洗澡了。”反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洗完穿好衣服出来,见我在原地都没挪动半分,拿来毛巾扔我身上,催促我赶紧去洗漱。说我衣服上全是灰尘和烟味儿。没办法,我不耐烦的洗了脸,只洗了刘海,不方便睁眼,就问他要毛巾。他拿了递给我,盯着我说,“怪不得我总感觉你有什么不一样,原来是你留刘海了啊。嗯,这样的确好看了不少。”
我撇撇嘴,绕过他,趴床上抱着枕头歇息。他在那儿捯饬电脑,然后叫我一起看球赛,我兴致缺缺地应付两声。突然,来了精神说,“手机给我,我可以给我哥发QQ说我明天回家,快点儿快点儿。”
他把手机扔给我,告诉我密码。开了锁,登上QQ,就见姗姐姐给我发了一串消息,问我到家没。我赶紧回她说,路上出了点意外,走到半路停下来了。
谁知她立马回了,问我“怎么回事儿?什么半路歇脚?你自己?现在住外边儿?”
我回她,没什么大事,就反正现在不是我自己了,还有杨霖。
她说,“你怎么跟他扯一块儿去了?你不都放下了吗?”
“姐,只是好朋友。我们还是朋友啊,不是扯一块儿,是他好心收留了我。我下错车了,身无分文,回不去,暂时在他这边落脚。”姗姐姐发了一连串无语的表情,连说什么奇葩的事儿都能在我身上发生。然后就开始八卦,问我和杨霖都干了啥?我跟她说,没啥,只牵了手,没别的了。
她回我:“你还敢让他牵你手?小手也能随便给人牵吗?”我听着,也不敢反驳。
这时,杨霖凑过来,问,“玩儿什么呢?我叫你几声你都没听见。”他作势就要拿过手机,我哪里敢让他瞧见现在进行时的对话框,赶紧切出来给我哥留个言就退出登录。
杨霖顿住,说,“你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吧?你若想看美男,看我啊,裸的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答应给你看。”说着他就开始脱衣服,我赶紧捂上眼睛。嘴里嚷囔道“别,非礼勿视!谁稀罕啊,又不是没见过。”
他顺手抽走手机。哦,上当了,我睁开眼,怒瞪着他。他说,“你什么时候偷看我了?也不是说,你要想看,我光明正大给你看啊,用的着偷偷摸摸吗?”
我反驳道,“谁偷看了,是你自己脱的,大家都看见了呢,你在篮球场上还少光着膀子吗。”
他长长的“哦”一声,凑过来说,“那你还想不想看?我脱给你一个人看。”
我连忙推他,说,“滚,一边儿去,别靠我这么近。”
他叹道,“咱俩一年没见了吧,你都不想我吗?”
我挪挪地儿,说,“额,好像是。不过,我看你都挺好啊,想你干嘛?”
他问,“今晚怎么睡?这么冷的天,你肯定不忍心让我睡地板吧。那对头儿,还是你我各半边?”
我笑笑,说,“随便。”
他翻了翻被子,说只有一床被,这长度你一拉我一拉都盖不住我的脚了,那躺一头儿吧。我“哦”一声,拉过被子,缩缩身子,往床沿儿靠去,背对着他躺下。
他打趣道,“用躲我那么远吗?又不会吃了你。再挪你就掉床下去了。”
我说,“那个,没,我就习惯这样抱住被角儿侧着睡。”
他关了电脑,掀开被子另一角躺下,说,“你这样背着我,很没意思啊。”
我讪讪道,“要不,咱俩换换,我去你那边儿,你过来。”
他嗯一声,我跨过去,快速躺下钻进被窝儿,将被子拉过脑袋顶儿。他随手一拉被子,就给我提溜上去。他手臂越过我,关了灯,吓我一跳。
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和他各自躺着不说话,气氛略显尴尬。我挠挠头,扭扭身子,一个劲儿的骨碌,悄悄往外挪着,他大手一揽,就给我整他怀里去了。我神经瞬间紧绷,他拍拍我的背,说,睡吧。我僵住,心里有些不安,可是也不讨厌,也不敢再往外撤了。还想着说些什么呢,我就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间,感觉旁边儿像是有什么东西,睁开眼,发现他的脸紧贴着我的,呼吸都能打我脸上。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刚想推开他,他脑袋反而凑的更近,几乎挨到我的嘴角。心跳,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停止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我吓的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试探着慢慢地挪挪窝儿,撤到边边上,躺下,盯着天花板,终于透过气来。
睡不着了,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躺下,还是睡不着。来回的翻身,把他吵醒了,他问,“怎么了?”
我说,“没,没什么,你快睡吧,明儿我还得起早赶车呢。”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我瞬间松了口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路上没个人影。下了出租,去赶地铁,我连连打哈欠。他说,你昨晚没睡好?我说,也许吧。
坐上车,他揽过我说,“乖,再眯一会儿,到站了我叫你。”这会儿我真没那个美国时间尴尬了,靠着他就闭眼睡去。
到了车站,在他的目送下,我终于重新坐上了回家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