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妖廷的使者(三)
古往今来无数例子证明，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只要对方还残存有哪怕一丁点儿的理性，在强大火力威逼之下迫使其交流都是可行的。而就湛鳞骨蛟的表现看，西门戎这把赌对了。
八艘星尘级无人战舰排出一个半圆，虎视眈眈地对着湛鳞骨蛟，如果那厮真的发飙拼老命确实可能造成战损，但集火和自爆的威力绝对不是它愿意承受的，就算化形期以上的大妖有剩下稍大的一块血肉就复活的能力，但就西门戎表现出的攻击能力(或许还有追踪能力)看，卷土重来一次怕也是要再死一次的下场，至于逃跑……真以为星尘级无人战舰的航速比湛鳞骨蛟慢么？
所以那条湛鳞骨蛟就算有天大的怒火和仇恨，也只能暂时压制住：“人孽……你想知道什么？”
西门戎平静地说：“第一点，我想知道你所效忠的妖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第二点，腌臜逆乱究竟指的什么，第三点，如果你们是和玄尸派背后的‘上古天尊’有仇的话，为何不寻求人类的帮助……”
湛鳞骨蛟却因此而怒火中烧：“住口！奸诈的人孽！休想再次诱骗妖廷的使者加入腌臜逆乱！”
“这话信息量很大啊……”西门戎对阑珊电波密信里说道，而小丫头片子很快给出了回复——“果然，玄尸派是当初是诱骗的方式才得以把妖龙转化为尸龙的。”
“不仅仅如此，我的小姑娘。”西门戎说出更多的推论，“我们可以认为，就算是落单的妖龙，对于玄尸派那些货来说也是不好暴力拿下的硬茬子，虽然那个趴在霜怮，全身不遂的‘上古天尊’全盛时期可能很强，但玄尸派在九墟能投入的战力其实非常有限……另外你试着把这个龙骨涧之战的剪辑视频放给湛鳞骨蛟看，看看它什么反应。”
“好的，西门先生。”
阑珊很娴熟地播放“电影”，其过程中她猜测过包括再次开打在内的，湛鳞骨蛟各种可能的过激反应，然而最终发生的事情却是沉默，带着悲哀意味的漫长沉默。
阑珊在电波里含着期望：“或许……真有合作的机会？”
西门戎一脸捉摸不透的笑容：“我倒是觉得，它不会退让。”
此刻的湛鳞骨蛟终于有了反应：“果然啊，人孽分崩离析，绝不可信，只有妖廷才是九墟万妖唯一的救主。”
阑珊无语：“这究竟是什么逻辑？”
西门戎叹息：“玄尸派和妖廷还真有可能是同一性质的存在，一个声称只有上古天尊能对抗域外天魔，另一个声称只有妖廷才是九墟的救主，在这两个‘思想钢印’的前提下，什么样的奇葩思路都会出现……所以等一下如果那条湛鳞骨蛟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请不要被它影响，我的小姑娘。”
小丫头片子点了点头，然后琥珀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湛鳞骨蛟，在某一刻，她真的感叹于蛟的庞大和自身的渺小，但这种体型上的差距却不意味着恐惧。
……我将成为真正的九墟守护者……那些妖魔鬼怪算什么东西……
“修炼了太初离火之道和终末机关之道的年轻人孽……还有一点点太初流形之道，但没有真正的终末殁亡之道的气息。”湛鳞骨蛟很快看破了阑珊功法的根底，但随后的画风变得奇怪了，“居然真的不是人孽……也不是妖类的化形之躯？”
“淡定。”西门戎用电波对阑珊说道。
“我感受到了你的本质，远比外貌看起来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湛鳞骨蛟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是‘她’的一部分！”
“我是阑珊，我是独立的人，不是任何存在的一部分。”阑珊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狠厉，“不要试图用愚蠢的鬼话干扰我的心神。”
湛鳞骨蛟继续说着古怪的话：“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妖廷的最终目的就是唤醒‘她’，只要‘她’醒了，不管是腌臜逆乱还是域外天魔都会被瞬间扫平……”
阑珊的语气变得比万仞冰墙还要冰冷：“呵呵，你是在说红莲华么？她可是一直醒着，然后也没见做出什么除了祸害人外的事情！”
“血魔宗的红莲华？”湛鳞骨蛟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一样是‘她’的碎片，这也是为何魔血帝视红莲华为女儿的真正原因。”
阑珊的语气又变得比“御光”更加灼热：“妖廷所要唤醒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冥古大妖？”
“冥古大妖？不，‘她’不是妖，而是远超过任何大妖的存在，至于‘她’究竟是什么，你作为‘她’的碎片之一，早晚会知道的……”湛鳞骨蛟的态度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变，似乎在发觉阑珊的“本质”之后，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到时候你会融入到那个至高的存在之中，随后以无上伟力重塑整个九墟……”
黑发琥珀瞳少女的声音在颤抖，但惊惧之外仍有一股倔强：“如果我说‘不’呢？”
“到时候你就不会说不了，‘她’的碎片，”湛鳞骨蛟的语气里满是肯定，“在至高伟力面前，你会渴望回归，你会主动服从，你的记忆将成为‘她’记忆的碎片，你的一切的一切都会为‘她’所有，当然了，红莲华也一样，这就是‘她’的碎片的必然走过的道路……”
“住口！”阑珊圆圆的娃娃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杀意，“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
“方才的话是你告诉她的吧，人孽？”湛鳞骨蛟巨大的眼睛盯着西门戎，后者从语气中体会到浓厚的讽刺，“她现在那融合了终末机关之道的肉身估计也是你的作品，你以为这样一来她就真的成了你的同类？蠢！彻头彻尾的蠢！她早晚会觉醒，成为‘她’的一部分，并且将你生吞活剥、彻底吞噬！”
西门戎无视了这种讽刺：“阑珊是人，而且是我的道侣，所以你是准备把这些蠢话作为遗言么，怪物？”
“你说对了，人孽，我之前不想死只是因为对妖廷寸功未立，对不起蜃皇和藻母的恩泽，而现在我要把发现‘她’的碎片之事告诉妖廷，如此重要的发现，就算是死了也不亏！”
湛鳞骨蛟猛然前冲，巨大的身体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是整个妖魄走向崩解的先兆，积累了多年的血肉、精元以丧心病狂的速度释放出妖力，而这些妖力以更加丧心病狂的速度构筑起一个……应该说是两个神通。
一是传讯，二是自爆。
一股凝实的妖力构筑起的法术实体，携带着大量的信息冲向远海，而与此同时，则是湛鳞骨蛟的疯狂到了极点的恐怖咆哮。
阑珊呆呆地望着这一切，然后本能地抱头蹲防并开启了罡气，这一刻，那个乐天派的吃货马猴烧酒仿佛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在命运之风中颤抖的飘零残叶。她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又仿佛想了太多太多黑暗的东西，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冻结，直到那恐怖的冲击力来袭。
黑发琥珀瞳的少女感觉到了温暖，她小小的身体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虽然明知是个可以损耗的分身，但西门戎仍然不希望阑珊受到伤害，即便是那被八艘星尘级无人战舰硬抗下九成九威力的大妖自爆也不可以！自爆冲击波的余波把西门戎和阑珊冲出去几十丈远，她在他的怀抱中开始哭泣。
“如果……真的到了……我要被‘她’吃掉的时候……或者我要变成怪物的时候……杀了我……杀了我吧……我才不想变成什么古老而可怕的存在……我真的只想作为一个人……”
“放心，到时候被杀掉的肯定是那个所谓的‘她’，而且绝对是连渣都不剩。”
“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如果妖廷想唤醒的‘她’真的有重塑整个九墟的力量，那么就算是一群大乘期联手也不能……”
“那么谁告诉你，地球联邦科技没有重塑整个九墟的力量了？”
“……？！”
一段影像被发送到阑珊的脑海里，她赫然看到了一颗比九墟小不了多少的远日行星被逐层剥离氢氦大气、水、氨、甲烷海洋，最后连硅酸盐和铁镍的核心也没有放过。
西门戎的原声解说回荡在阑珊的耳畔：“拆星球和改造星球是地球联邦星际开拓者的缺省技能，对于大多数星域而言，距离恒星较近的行星、卫星往往过于干旱，而距离恒星较远的行星却拥有巨大的海洋，这海洋中不仅仅有水，还有巨量的碳元素和氮元素，而这都是建立生态系统的物质基础。”
镜头拉远，阑珊赫然发现当远日行星被拆解的同时，距离恒星更近的那些光秃秃的岩石行星逐步变成了生机盎然的世界，她还看了时间标尺，两百年……真的只有两百年？
“这就是大工业的威力，我的小姑娘，只要有矿产、能源和计算力，就可以无限制的扩张，所以真的没必要怕什么万年老妖、远古霸主，只要它们没一下子把我们摁死，后续的发展速度肯定是我们占优……我不清楚那条湛鳞骨蛟修炼了多少年，但它的自爆也无非是让八艘星尘级无人战舰重伤三艘，无一彻底毁损，仅此而已。我想我们可以继续进行对妖廷的追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