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飘香菜籽油
志志爷爷格外与众不同，他在已经征用但暂时还闲置的土地上，种上了大片的油菜。
金黄的油菜花随风起伏，好一幅金黄的画卷。
蝴蝶和蜜蜂在花间飞舞，鸟鸣和蛙声连成一片，志志爷爷满足地躺在田梗上眯睛睡着了。
他老人家选的这块靠村边最近的地，从村口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那美丽金黄的油菜花，还有他老人家惬意的笑容。
我带着女儿回娘家，总能见到志志爷爷坐在田头，看着他的油菜田发呆瞑想，或者是欣赏花开的美景。
每每有人称赞花开得美丽，比电视里那些著名的旅游景点还要美时，他老人家笑得比花还要灿烂。
本村的村民和来往的客人，无一例外地都要跑到油菜花丛中照相合影留念，小伢子们还有里非要折一枝油菜拿在手中做道具。
志志爷爷既心疼又高兴，心疼他辛苦种的油菜被折断了，高兴伢子们瞧得起他这块照相背景地。
所以往往要把做完道具的花拾起来，用野草扎成一把，好供下一位照相的伢子使用。
油菜结籽的时候，天气预报常常有风，志志爷爷有些心焦，嘴里念叨着:”这鬼天气，天天狂大风，把花都吹焦了，还怎么结籽？”
然而还是顺利结籽了，花期过后，满地的油菜梗里头都饱含着颗颗油菜籽。
油菜梗一天天变得金黄，该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志志现在在省农科所工作，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也被爷爷用电话叫了回来，拿起镰刀割菜籽。
志志爷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因为眼神不好，连拨了十几回都没拨对，不是空号就是打错了，气得他把老人手机摔到田梗上不要了，自已闭眼生闷气。
还是耀祖从地头经过帮志志爷爷拨了号才接通了，志志答应爷爷这周回来帮爷爷割菜籽。
如今高庄已经都没有地种了，志志爷爷这块拣回来种的闲置地成了伢子们上劳动实践课的地方。
手痒的春雷把车停在村口，下到地里抢过志志爷爷的镰刀，非要试试自己的能力，刚割了几把就变成砍柴禾的模式了，志志爷爷说：“你这个样子非把自己伤到不可，还是让我来吧，省的叫我操心”。
陈青玉这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青年，出于好奇，非要到地里体验一把割油菜的感觉，挽起袖子下到地里割起来，动作拙笨而搞笑。
如今他已调到市委招商办，不可多得的一点休息时间陪我回娘家，就消耗在这劳动实践中了，还乐得屁颠屁颠的直说好。
志志毕竟是学农的，许是单位有试验田，见得多，干起割菜籽这活来象模象样，就象是种田的老把式。
志志爷爷说这是随了他老人家的遗传，隔辈遗传，嘿嘿！
春雷说那志志现在要读博士了，还到国外去交流学习，那也是随了您老人家了么？
志志爷爷说：“我那年代要是有学上，没准我也是博士呢，我呀要当就当农业科学家，国外我还不稀罕去呢”。
大伙儿一阵猛笑。
看着几个小年青满头大汗却又兴致盎然的亢奋劲头，志志爷爷蹲在田梗边上，抽着志志买回的好烟，悠闭自得地半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天边的云和在地里劳作的“知识青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镇上有两所榨油坊，都是由周家台村的村民开的，设备还不错，榨出的油色香味美，深受好评。
油坊通常都不要农户出榨油费，只需将榨后的油饼给榨油坊留下就可以了。
听说榨油坊会将饼渣卖给养鱼塘，或者作为有机肥出售，利润颇丰。
因为你只看开榨油坊的他们住的小楼就可以知道了，都是沿街六间三层的小楼，一楼摆着榨油机器设备，二楼堆放杂物，三楼住人。
整座楼都熏得香气四溢，空气中满是香油的味道。
我提着满满一篮子的菜，走到榨油坊的台阶上坐下，等候走在后面的母亲和女儿。
一转身看见志志爷爷吐着烟圈坐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榨油坊里两个吵架的妇女，就象在看节日里地方剧团的台戏。
扎马尾的妇女手里拿着三个油壶，目测都是十斤装的，短发的妇女拿着一个大油罐，两个人正在拉址争吵，榨油坊的老板在从中劝和。
听了半天，大意思明白了。
原来是扎马尾的妇女要三十斤，结果没带壶过来，于是跟志志爷爷交待了一声，转身匆忙回去拿壶，等她返回来，发现油只剩二十斤了，被短发的妇女抢先装去了十斤去，于是俩人争执起来。
短发的妇发执意不退，说现在已经都装进容器里了，退不出来。
我觉得很纳闷，不就是食用油吗？外面超市商场要多少有多少，何苦要在这儿吵架争抢呢？
志志爷爷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说：“她们可不这么想，超市商场里的油有我这油新鲜？有这油纯粹？”
短发的妇女说：“可不是，我就是看上这油是刚榨出来的，超市里出厂日期再近他也比不上这刚出炉的呀，还有这纯度，啧啧啧，这才是货真价实无添加的绿色食品呢！”。
她拿起大漏勺，舀起一勺油，慢慢从高处倒下来，滴到油壶嘴里，手法之熟练，使我不由地想起古文里的“卖油翁”，当日之情景，是出了一个不亚于“卖油翁”的“买油妪“。
金黄色的菜籽油从漏勺里倾泄下来，象一块丝滑的绸缎，扭着腰肢迈着舞步滑进了油壶嘴里，纯得象琥珀，亮得象黄金，液体黄金。
我有些动心，心想超市里还真是少见这样的好油，刚榨出来，散发着芳香，沁人心脾。
也难怪她们都想多要，争执不下。
榨油坊的老板用肯切的眼神看着志志爷爷，说：“你老要不行行好，把给自己留的那十斤匀给她们得了，我实在是劝不开，没见过她们这么固执的人”。
志志爷爷笑了笑，大度地挥了挥手，又低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榨油坊老板对那争吵的两个说：“行了，东家照顾你们，把自己留的让给你们，这样你们都满意了吧”。
马尾巴妇女放开了手，让短发妇女离开了，接过了榨油坊老板递过来的另外一桶油，眉开眼笑地过来给志志爷爷付钱。
“我这三十斤油，一共多少钱？”，她问。
志志爷爷说你看着给吧。
“这..这…这我怎么好给？”她有些拿不准。
榨油坊老板说：“这位老师傅种菜籽也不是为卖钱而来，只是闲不住喜欢种地，喜欢看你们稀罕他种出来的东西，这样吧，我做主，按每斤八块七算，三十斤一共二百六十一块，几好的油哦，你们能赶上真是太划算了”
马尾巴妇女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来说：“我微信付款”。
志志爷爷摆了摆手说：“收不了，我不会那个玩意儿，老了眼睛也不好，我那破手机给我孙子拨个电话一上午我都没拨出去，最好给我现钱”。
马尾巴妇女说那好，我回家取现钱去，您老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说吧，拎着油壶快步如飞地朝家走去。
志志爷爷冲我呵呵一笑说：“我的油就是好啊，现在榨油的机器也是先进，榨出来的油那叫一个清亮啊，看得人直想喝下去，我辛苦种了一场自己倒连一壶油都没留下，一上午他们还在这里抢得打架，已经打了三场了，还有兰英让我给她留十斤的也没有了，回头她该埋怨我了”。
正说话间，周家台村老支书从油坊经过，看见志志爷爷，连忙过来打招呼说：“老高，我年头就跟你说的你种的菜籽油我包圆的，怎么样，榨出来没有？”
志志爷爷苦笑了一下说：“年头你是跟我说过这话，可我也没办法呀，还在榨油机上没出来就被人抢光了，都拿着油壶在机器出油口这儿等着呢，一上午吵了三拨架呢”。
周支书听了，有些失望，“这么说是没戏了？”
志志爷爷说：“明年吧，我明年直接把菜籽用袋子装给你，你拉到榨油坊来榨吧，反正也不要榨油费，把榨剩的饼渣给他们就是了”。
周支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听着倒是行，但万一明年地上盖楼了，种不了庄稼了，哪有菜籽给我呀？”
志志爷爷呵呵笑起来，“盖了楼了那就只能说对不住了，那没有办法”。
周支书指了指志志爷爷的脑袋，说：“你这个老东西尽糊弄我”。
志志爷爷笑得更厉害了。
周支书也笑着走开了。
扎马尾的妇女拿了钱送回来，志志爷爷小心地放进口袋。
他老人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骑上三轮车，吱吱呀呀地往回走，眼里闪着光，嘴里哼着戏，看得出心情大好。
因为他老种出的菜籽油成了最畅销货，简直可以说是秒光，他老人家内心的喜悦不可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