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赵宏伟的荒唐人生(13)
这一年秋天的时候，赵宏伟和心音两个人都彼此确定了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心音又害羞又快乐，粉红的嘴唇里含了好多话，却又都藏在嘴里。只有喜上眉梢，分外妖娆。赵宏伟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人在花中笑，花在笑里飘。令人心醉。
然而，赵宏伟却依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明天究竟会怎样。跟与藤田武的友情一样，赵宏伟也从未想过，他跟心音的爱情会延续到天长地久。他知道心音不是这么想的。她是天真的。一拥有爱情，她就以为他会像她的眼睛一样对她不离不弃，直到生命的终点。少女总是多么地天真而浪漫。而赵宏伟却狡猾而多思。他当然也是真心爱她的。天知道爱情为什么就是那样不知不觉地就发生了，弄得人措手不及，而又丝毫无招架之力。真心相爱的感觉是美妙的，但是这样的美妙落在了这样的一个时局之中，就近乎是成了一场恶作剧。赵宏伟头痛不已。
冬天下了雪，心音快乐地将雪堆成了一个小人。这是一种没有国界的游戏，赵宏伟暗自感叹。他感受着雪落在脸上冰凉而痒痒的感觉，这与他在赵家镇上享受到的冬天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又毕竟不是故乡的雪。他在雪里留恋着现在，又怀念着过去。心音在他面前快乐地飞舞，他的时间在彷徨里止步。他将她的小手焐在自己的手心，他的心里举棋不定。他说，心音，我爱你。心音说，我也爱你，宏伟君。
他就吻她，吻得那样热烈而不顾一切，就好像，希望两个人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让时光把他们变成石头。
事情终于还是败露了。那是在夏天，赵宏伟和藤田武都即将面临毕业。心音织了一顶帽子送给赵宏伟，赵宏伟将它放在自己的房间里。结果一不小心，被心音的父亲发现了。老人的怒火猛烈得像是可以烧掉整个房间。
赵宏伟被撵出了这座旅馆。老人果断而干脆。赵宏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交这个月的房钱。这是一个给赵宏伟留下了多少美好回忆的地方啊。可是顷刻之间，他就因为一顶爱的帽子，又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自怜在他的心里并没有占据多少地盘，他的自责，同老人的怒火一样，声势浩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该和一个日本女子恋爱，更何况，这个女子又是藤田武的妹妹、旅馆老板的妹妹。现在好了，他又流落街头了。他觉得爱情真是个害人的东西。这一次，他也没办法再找谁帮忙了。
幸亏这是在夏天，在街角上睡一晚也不是很难。他很幸运，白天，他就又重新找到了一个房东。人家还以为他是一个离家出走的日本青年。房租不是很贵，赵宏伟就又安顿了下来。他睡下时，就又想起了心音。他很喜欢那顶帽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送他东西，况且又是心音亲手织的，还织得那么精致。可惜这顶帽子已经被那个暴跳如雷的老头给没收了。赵宏伟现在后悔自己当时的大意也晚了。他的心里对心音充满了欠疚，又伴着一些说不出的伤心，然后他觉得很累，就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当藤田武站在赵宏伟面前时，赵宏伟还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他。藤田武脸色发灰，赵宏伟猜不出他的态度。
宏伟君，你以后打算留在日本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的妹妹恋爱？难道你想让她跟你回中国吗？还是你真的像我父亲所说的，仅仅只是在欺骗她？
不是的，不是的。赵宏伟连忙说。他想说，我是真心爱她的，但是又一想，是啊，藤田武说得没错，难道我想带他回中国去吗？如果不是，那我又干吗要跟她恋爱呢？
赵宏伟就低下了头去。
宏伟君，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竟然这样对待我的妹妹！
赵宏伟以为藤田武要打他。但是藤田武却只是愤怒地转身走了。赵宏伟跌进了一团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几天后，赵宏伟还在彷徨里打转。心音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我终于找到你了，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心音幽怨地说。
赵宏伟转头看着别处，无法回答她，也无法面对她。
宏伟君，你放心，我是不会向我的父亲屈服的，我们的人生，要由我们自己来安排。
心音，是我太无能了。
不，你是一个优秀的人。哥哥说，我和你是没有未来的，因为在我和你之间，还有一场两个国家之间的仇恨，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你并不讨厌日本，而我也并不讨厌中国，我们藤田家族的身上，本来也流有中国人的血。政客们的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心音。赵宏伟激动地抱住了心音。
我想过了，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你要是愿意留在日本，那很好；要是你不愿意留在日本，那也没关系，我愿意跟你去中国。总之我们要在一起，你说好吗？
好，好，太好了。心音，我爱你。
心音笑得像孩子一样天真。
赵宏伟几乎流出了眼泪。
但是之后，赵宏伟就一直再没看见心音。他找藤田武问，藤田武叫他滚开。赵宏伟说，我没有欺骗心音，我要带她回中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爱心音，我没有骗她，我要带她回中国。
混蛋！你居然要带我妹妹去中国！你这不是害她是什么？她天真是她的事，但我们不能任由她一直傻下去！你滚！
你不要这么粗鲁，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心音的，我对她是真心的。
你要讲道理，好，那我跟你讲道理。宏伟君，你说你爱心音，那我问你，心音跟你回了中国，你能让她过上跟现在一样条件的生活吗？请你坦诚地回答。
赵宏伟默不作声了。
你回答！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