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课程思政的含义

大学不能忽视对知识之外的德性的培养，德育同样也不能被抽象地理解为一种道德、信仰、政治方面的说教与灌输，而应该以具体知识作为支撑。科学而有效的价值引导、精神塑造、信仰启迪不仅来自思想政治理论课（以下简称“思政课程”）的教学实践，也来自专业课教学中知识的积累及与之相伴的价值思考，这构成了课程思政的价值内核。对于“什么是课程思政”这一问题，学界展开了广泛而深入的讨论，并形成了颇为丰富的观点。然而，这些观点之间的分歧一方面形成一种“动力”推动课程思政概念研究的进一步深化和拓展，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一定的“混乱”，使研究陷入困境。因此，我们有必要追根溯源，梳理并厘清“课程思政”概念的演进理路及本质内涵。

一、课程思政概念的演进理路

新中国成立之后，就开启了将价值引导、精神塑造渗透于专业课教学的探索历程。在不同时期，国家出台的教育文件，尤其是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文件中多次提出并强调发挥各门专业课程的育人功能。

在对高等教育长期的探索和改革创新中，专业课程的育人功能一直受到党和国家、教育部门以及教育实践者的重视。“课程育人”与科研育人、实践育人、文化育人等是高校育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成为“课程思政”概念的雏形。它所强调的是专业课的课程育人在育人体系中的重要地位，确定了课程育人是高校育人工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且占据主渠道地位。在对“课程育人”功能给予肯定的同时，党和国家聚焦于“课程育人”中的德育内容，强调要规避课程教学尤其是课堂教学中重智育轻德育的问题。于是，“课程德育”越来越受关注，也逐渐进入“课程思政”概念演变的下一个阶段。如1994年，中共中央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学校德育工作的若干意见》强调：要“按照不同学科特点，促进各类学科与课程同德育的有机结合”。2010年国家出台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强调：“把德育渗透于教育教学的各个环节。”“课程德育”能够促进各类专业课教师增强育人意识，将教书与育人相结合，在知识传授过程中强化价值塑造。“课程思政”这一概念最早于2014年由上海市教育委员会提出，并在上海的一些高校进行了试验，取得了良好成效。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强调：“其他各门课程要守好一段渠、种好责任田。”[1]此后，“课程思政”这一概念最终确定并受到广泛关注。2020年，教育部印发《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标志着“课程思政”这一概念得到了官方的确认。

二、课程思政的本质内涵

关于“什么是课程思政”这一问题，学界从不同视角出发展开了深入讨论与分析，并形成了多种不同观点。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观点主要有以下三个。

第一，课程思政是一种新的课程观。有学者认为：“课程思政实质是一种课程观，不是增开一门课，也不是增设一项活动，而是将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融入课程教学和改革的各环节、各方面，实现立德树人、润物无声。”[2]也有学者认为，课程思政不是新开一门课程，而是将德育的价值与理念进行传输，这种传输就是要有选择性地挑选适合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课程，在进行专业课知识学习的基础上，注重价值引导。[3]

第二，课程思政是一种新的教育方式。有学者主要从课程思政的本质、理念、结构、方法和思维五个维度阐释课程思政的内涵，认为课程思政本质上是一种实现立德树人目标的教育方式，是基于专业课、综合素养课和思想政治理论课同向同行的体系构建，以实现知识传授、价值塑造、能力培养的三维统一的目标。[4]也有学者立足于课程思政的现实诉求，认为课程思政源于对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发展的整体把握和高等教育发展的现实诉求，寓思想政治教育于课程中，充分发挥课堂的立德树人功能，是隐性思想政治教育方式的体现。[5]

第三，课程思政是一种新的教学体系。有学者认为课程思政是培养高素质和高水平人才的一种教学体系，是将立德树人的理念融入高校各类课程的教学中，这是一种彰显整合精神的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途径。[6]

从总体上看，无论是从课程观还是从教育方式的视角分析，学者们都充分地肯定了课程思政育人的根本任务，强调课程思政要在“大思政”教育背景下，改变以往思政课程“单打独斗”的现状，着力解决高校没有形成育人合力的问题。那么，哪种观点是对课程思政的准确认识？我们应如何理解课程思政？要回答这两个问题，我们先要弄清楚什么是思想政治教育。

对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界的认识亦不尽相同。其中，最具权威性的观点是，所谓思想政治教育，即“一定阶级、社会群体遵循人们思想品德形成发展规律，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其成员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使他们形成符合一定阶级、社会所需要的思想品德的社会实践活动”[7]。简言之，思想政治教育是一项育人实践活动，关乎为谁培养人、培养什么样的人、怎样培养人这些根本性问题，在现实中体现为引导受教育者学会做人做事。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主要包括世界观、政治观、人生观、法制观、道德观教育和思维方式培养，其内容涵盖三个层次，即基础理论知识传授，情感、态度、价值观引导，行为参与能力培养。那么，什么是课程思政呢？

思想政治教育包括显性、隐性两种方式，呈现在课程方面，分为以系统化意识形态教育为主要内容的思政课程和融合意识形态教育的其他各门各类课程，即课程思政。课程思政不是一门新的课程，也不是一项新的教学活动，而是一种课程观，是将思想政治教育元素和要求融入其他各门各类课程教学和改革的各个方面，以实现立德树人、润物无声。[8]从理论上讲，课程思政是指教师在传授专业知识的同时，立足于情感、态度、价值观引导，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积极的政治方向和价值追求。正如《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中所强调的：“全面推进课程思政建设，就是要寓价值观引导于知识传授和能力培养之中，帮助学生塑造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简言之，课程思政就是课程承载思政、思政寓于课程，其根本任务是依托课程载体，引导学生成长成才。由于“加强和改进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事关办什么样的大学、怎样办大学的根本问题，事关党对高校的领导，事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后继有人，是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和战略工程”，所以课程思政具有明确的政治要求和战略意义，它实际上是课程德育的政治提升，是确保高校社会主义办学方向的重要途径。

三、课程思政和思政课程的区别与联系

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是怎样的关系？课程思政中的“思政”同思政课程中的“思政”是不是一回事？厘清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的关系，对于准确理解和定位课程思政的特征与宗旨具有重要价值。

1.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和契合性

作为学校育人体系之课程育人的集中体现，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具有本质上的联系，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教育任务和教育目标具有一致性。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均以立德树人、培养服务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的专业人才为主要任务和目标。尽管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不同时期，我国教育方针的表述存在一定区别，但其底层价值取向具有一致性，即培养服务于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的各类专业人才。根据这一教育方针，教育体系不仅要以知识传授、专业技能培育为己任，而且要将提升学生的思想觉悟、精神境界，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纳入教育目标之中，实现教书与育人的融合发展。这是因为教育涉及“培养什么样的人、如何培养人以及为谁培养人”这个根本问题。思想政治教育便成为整个教育体系的核心工作。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两种不同教育实践路径与方式，均围绕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一教育方针展开，都是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共同承担着课程育人的重要任务。

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阵地、主渠道，思政课程是学校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关键课程。1995年，原国家教委印发的《关于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课和思想品德课教学改革的若干意见》指出：“‘两课’教学的根本目标，是引导和帮助学生树立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确立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而奋斗的政治方向，增强抵制错误思潮和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等腐朽思想侵蚀的能力。”[9]尽管思政课程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渠道、主阵地，但绝非唯一承担价值塑造任务的课程，其他各门课程同样具有育人功能和使命。我国全面推进课程思政建设的这一战略举措，其影响甚至决定着接班人问题，其影响甚至决定着国家长治久安，其影响甚至决定着民族复兴和国家崛起。

第二，指导思想具有一致性。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一教育宗旨和使命，决定了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的指导思想是一致的，即以马克思主义为核心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为指导思想，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以理想信念教育为核心，以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线，以建立完善全员、全程、全方位育人体制机制为关键，全面提升高校思想政治工作质量。

第三，教育内容、教育要求具有一致性。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两种不同路径，本质上都具有思想引导、价值塑造的功能，二者内含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主题具有一致性，即均围绕坚定学生理想信念，以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爱人民、爱集体为主线，以政治认同、家国情怀、文化素养、宪法和法治意识、道德修养等为重点内容，系统进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中国梦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法治教育、劳动教育、心理健康教育、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

在具体教育实践活动中，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教育的要求具有一致性，即实现知识性与价值性的统一。知识性与价值性相统一是教育教学工作应遵循的基本规律。2017年，中共教育部党组关于印发《高校思想政治工作质量提升工程实施纲要》的通知中明确提出：“大力推动以‘课程思政’为目标的课堂教学改革……梳理各门专业课程所蕴含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素和所承载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融入课堂教学各环节，实现思想政治教育与知识体系教育的有机统一。”2020年教育部印发的《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中明确指出：“全面推进课程思政建设，就是要寓价值观引导于知识传授和能力培养之中，帮助学生塑造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思政课程教学通过开展马克思主义理论这一科学理论和系统知识教育引导学生形成正确的价值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3月18日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上所指出的：“要坚持价值性和知识性相统一，寓价值观引导于知识传授之中。”因此，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教学都要遵循知识性与价值性相统一的要求。

2.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的区别

尽管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在教育宗旨、功能等方面具有一致性，但二者仍存在不同侧重，需加以区分以避免混淆。它们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课程教学依托院系、支撑学科不同。寓价值引导于专业教学之中的课程思政建设工作主要依托承担各门各类专业学科和课程教学工作的院系，这些院系所承担的核心任务是培养服务和从事不同行业、不同领域工作的专业人才，其开设的课程具有丰富性和复杂性特征，既包括人文社科类课程，也包括理工、医学、农学等课程。思政课程教学工作运行和教学任务的完成主要由马克思主义学院或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承担，所涉及课程包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概论”“思想道德与法治”“中国近现代史纲要”等课程。

就支撑学科而言，课程思政的支撑学科为各门各类不同专业学科，这些学科以探究某一知识领域为己任，通常研究、揭示不同领域的运行规律、工作机理等。这些学科包括哲学、经济学、法学、教育学、文学、历史学、理学、工学、农学、医学、军事学、管理学、艺术学13个门类。课程思政就是通过教学活动将各个不同学科专业知识和能力培养中所蕴含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素传递给学生，以影响其价值观的形成与发展。不同学科研究领域上的差异性，必然造成其所内含的思想政治教育资源有所区别、有所侧重，如理学、工学类专业课程注重科学思维方法的训练和科技伦理的教育，培养学生探索未知、追求真理、勇攀科学高峰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培养学生精益求精的大国工匠精神；农学类专业课程注重培养学生的大国“三农”情怀，引导学生“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医学类专业课程注重加强医德医风教育，注重加强医者仁心教育，教育引导学生尊重患者、学会沟通、提升综合素养；艺术学类专业课程注重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艺术观和创作观，积极弘扬中华美育精神。而思政课程的支撑学科是马克思主义学科体系，由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等哲学社会学科，以及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现实问题研究三个部分组成。对此，习近平总书记在学校思政课教师座谈会上强调：“我们对思想政治工作高度重视，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大力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学科体系建设，为思政课建设提供了根本保证。我们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和把握不断深入，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发展新境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不断增强，为思政课建设提供了有力支撑。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形成了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文化，我们党带领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过程中锻造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思政课建设提供了深厚力量。”[10]马克思主义学科体系研究和教育能够通过形成创新理论成果，为思政课程教学提供内容和观点支撑，能够通过人才培养、培训为思政课程教学提供师资队伍支撑，能够通过学科建设为思政课程教材体系和教学体系优化提供支撑。

第二，课程地位、特点与优势不同。从课堂教学角度讲，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是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主渠道、主阵地。但二者的主渠道、主阵地地位存在一定差异性。课程思政的主渠道、主阵地地位是指相对于教育教学的其他环节，如管理、服务等而言，课程是整个育人的主渠道与主阵地。2017年，教育部印发《高校思想政治工作质量提升工程实施纲要》，详细规划了课程、科研、实践、文化、网络、心理、管理、服务、资助、组织“十大育人”体系，其中课程是育人工作体系的主阵地、主渠道，而思政课程的主渠道、主阵地地位主要体现在其作为“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关键课程”[11]，在各门各类课程以及所有教学环节中处于关键、核心地位。

就课程特点与优势而言，课程思政作为隐性思想政治教育，易于发挥价值引领作用。课程思政这种具有隐蔽性的思想政治教育方式是一种无意识的教育形式，是以间接的、内隐的、不明确的方式，通过学生无意识的、非特定的心理反应机制来影响学生思想品德和价值观的形成与发展。课程思政所具有的隐性思想政治教育特点和优势能够把具体专业课程作为学生思想品德内化的中介，通过具体专业知识和技能培育影响学生道德情感、意志、行为的养成。课程思政的隐性思想政治教育能够使受教育者在无意识中接受价值观方面的影响。思政课程则属于显性思想政治教育，在系统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中占据优势。思政课程这种显性的思想政治教育更多作用于学生的价值认知结构，是学生获得有关思想观念、政治观点和法律规范等的知识，并形成一定思想政治品德的必要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