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拜时成婚
婚礼当天,刘遵见自己一身白衣,像个风度翩翩的大孝子,于是问靳月光要不要给自己脸上打个粉,再涂上腮红。
靳月光笑眯眯地说“正有此意”,许氏在旁不解地说,“不知刘遵祖上有此习俗”。
刘遵记得,到了319年,靳准就被靳明和靳康这两个活宝杀了,此事距离现在只有两个多月。
他不想平添意外,婚事定在此时正好。
作为穿越者,刘遵对上古流传下来的繁文缛节是能避则避。
若然要严格遵守的话,他现在还是三年服丧期内,儒家礼法又要求居丧不婚,反正啥事也别想干。
还好战乱中世道艰难,每事多变,民间早就流行起了“拜时礼”。
“拜时之妇,《礼经》不载,自汉及晋,咸有此事。按其仪或时属艰虞,岁遇良吉,急于嫁娶,权为此制。”
这是刘遵之前从许氏口中得来的解释。
而祖逖自从到豫州后,平日行事节俭,见两位新人主动提出一切从简,更是觉得不谋而合。
刘靳二人虽然出身不俗,但现时落魄,也没甚好讲究。
简单来说,周礼的传统婚嫁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和亲迎。
“拜时礼”并无儒家礼法可依,只是由于时局动荡,男女双方又急于成婚,随之产生的一种简便仪式。
两晋在丧期以此方式完成婚礼的尤多,“宋齐以后,斯制遂息。”
两人并无亲戚在场,祖逖与刘家关系密切,又是豫州刺史,他做主婚人,充当这个宗亲角色再合适不过。
为防陈川等人坏了好事,谯城内外没有张灯结彩,只是在宗祠加了若干装饰。
宗祠严格来说也得经过官方允许,不是随便就能修。但司马睿现在连建康城都没掌控住,哪里理得了豫州。
靳月光已换好婚衣,坐在宗祠内。
她一身皂白色袿衣,衣领及双袖绣有金色云纹,衣襟后燕尾状衣角随风摆动,举止间仙气飘飘。
刘遵心想:这套衣服就权当是桓玮的贺礼,如此一来,就不和后者计较没出席婚宴一事了。
他见吉时未到,便和呼延博及丰祁回城中打发时间。却见几名大力士在空地表演起了“角抵”,原来是祖逖军中兵士。
刘遵对打打杀杀一向兴趣不大,但见呼延博目露精光,一副跃跃欲试之状,于是刘遵叮嘱其收敛些,免得伤了两军和气。
呼延博自然答应,他大呼一声,脱下上衣便上了台。
呼延博绕场一周,向台下致意。围观妇孺见呼延博体魄壮健,不禁大声喝彩。
几名大力士与呼延博逐一较量,有胜有负,各人均十分开心。
许氏在巷角招呼刘遵过去,于是三人又回到宗祠内。
天色已晚。祖涣与韩据换了一身便服,已于宗祠内等候,看来今日训练已告结束。
数名乐师在弹奏着古曲。
“古人感离别而不灭烛,悲代亲而不举乐,礼论娶者羞而不贺。”
“然刘越石以乐闻名天下,今日岂可无金石丝竹之声?”
祖逖说这是他有意的安排,又说是城内自愿前来的乡亲,不用刘遵破费。
东晋时期,民间婚嫁已有奏乐之习俗。刘遵心想自己现时只是穷,不是不愿出这点钱。
靳月光坐在不远处,似乎是对发髻不够满意,拆了又让许氏帮忙梳编。
两人相视对望,刘遵双眼竟似有灼痛之感,他暗叫一声“被电到了!”,回过神来灵感忽至,体内的音乐细胞又抑制不住了。
刘遵借过乡亲的古筝,抬头正见如钩清月藏在云彩间,欲拒还迎之态让人心生欢喜。
他凝神片刻,乐声缓缓从指间流出。
琴声清越,旋律抒情,让人顿觉轻盈舒缓,心旷神怡。
一曲奏罢,刘遵起身说道:“此曲乃某新作,名《彩云追月》。”
《彩云追月》是清代的广府乐曲,后经填词成为粤语名曲,周围众人自然没有听过。
乡亲们未听过刘遵演奏古筝,今日一闻如清泉洗涤心肺,只觉神醉不已。
吉时已到,刘遵等人来到享堂。
此刻灯火通明,祖逖坐于案前,靳月光在身前,头上以轻纱罩面。
刘遵知道,掀起盖头,再拜过祖逖,便算礼成。
轻纱没完全遮住靳月光面庞,刘遵缓缓走近,隐约见靳月光眼珠微转,柳眉轻皱,竟也有几分紧张。
刘遵的心也“砰砰”地跳动,他与此美人虽然早已有夫妻之实,究竟还没正式过门。
许氏在旁轻声说:“遵儿勿误了吉时。”
刘遵回过神来,抬手掀起靳月光面上盖头,那熟悉的清丽模样又现眼前。
靳月华不是初嫁,此时也经过了“开面”,脸上细小的汗毛经过修绞,显得更加光洁靓丽。
许氏递来两小杯茶,刘靳二人分别接过,跪拜在祖逖跟前,将茶递上。
祖逖接过茶,抿了几口,缓缓开口道:
“典礼之兴,皆因循情理。二位情真意切,今日老夫缘情制礼,作此亲证。”
“望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两人起身谢过祖逖,众人欢呼,上前恭贺一番。
极简版的婚礼到此便大功告成——
皆因靳月光早就与刘遵同牢而食、同衾而寝,更无法回父母之家,这些流程全部略过。
刘遵竟然感觉有点恍惚:这样就完成了人生大事,好像少了点仪式感。于是他提议行合卺礼。
靳月光瞄了刘遵一眼,并没作声。
靳月光虽然之前在汉赵,但刘渊一直以汉室自居,靳月光对汉人的很多文化都有了解。
饮过交杯酒后,众人又是喝彩声起,皆因早已饥肠辘辘。
终于到了最期待的晚膳环节。刘遵一边用膳,一边感慨:吊儿郎当的单身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酒过三巡,靳月光不胜酒力,将身子靠了过来。
刘遵轻抚靳月光发髻,哄小孩般说了几句“月儿乖,等下便回去”之类的话。
祖涣不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色,插嘴道:
“刘兄,我看是美人已等不及洞房花烛了,你还是先行一步吧。”
靳月光听闻,皱起柳眉,瞪了祖涣一眼,嘴里却柔声轻唤着刘郎。
刘遵哪里还不会意,他又想起这帮家伙可能会来闹洞房,此等陋习应加以制止。
于是刘遵抱起怀内美人往住处而去,祖涣还在一旁笑道“得此娇妻,夫复何求”。
一入屋内,才关上门,靳月光嘻一声便跳了落地。刘遵还不忘粗略搜了一番,还好并没有人藏身屋内。
回过头来,靳月光已把灯火吹熄,开始解刘遵身上衣物。
刘遵闻着美人身上气息,哪里还经受得住这攻势。
二人已顾不得再说半句情话。
是夜,自然又是一番颠鸾倒凤,不晓天地为何物。此般种种,不堪细述。
而当刘遵在探究生命的大和谐之时,数千里外的建康城,温峤却正被追杀。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