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赵巽很清楚，这人头摊派的第一步若是走不出去，日后这事情再想推行下去，简直白日做梦。
故此，无论怎样，必须要走下去！
后侧，众多锦衣卫、衙役等得令便加速走在前方，皆抽出长刀，气势汹汹。
众多堵路的百姓看了看，有些惧怕，本能的让开路。
赵巽微微松了口气，却也警戒着，不敢大意！
跟着，就在他走到两侧人群中间处的时候，左侧忽然有一中年汉子冲出：“狗官，不让我们活，你也别想活！”
大骂之间，抄着菜刀直奔赵巽而去。
左右护卫的锦衣卫见状自是二话不说，抬手迎架，刹那间那汉子便倒在了地上。
其余百姓皆是被吓了一跳，可眼看着那汉子倒在地上，眼睛也泛起一抹红色，跟着，也不知谁人带头，一群人轰轰拉拉的冲向了锦衣卫。
“唰！”
“唰！”
“唰！”
混乱之间，锦衣卫刀下无情，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道人影也先后倒地。
转眼之后，黑色的土地上已死了十余人。
赵巽紧握拳头，紧要牙关，眼见着众人浑然不顾生死，心下怒意、恨意已达到了极限。
他想杀人！
想杀的不是这些百姓，而是这些百姓后面的某些狗大户！
可眼睁睁看着那一条条无辜的性命到底，他的心底也如被痛击一般，最终他抬头望天，泪珠布满眼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住手！”
诸多锦衣卫停手。
众多百姓也都不再向前冲击！
场面安静下来！
安静之间，有倒在地上的人，大口的喷吐鲜血，身躯颤颤，又很快断了生息。
赵巽漠然的看着四周，最终摇了摇头，无奈而去。
这一日，他喝了许多酒，直至天色放亮，率领数名锦衣卫折返京城，与城门关闭之前进京。
不多时，养心殿。
崇祯皇帝平静的看着伏跪在地的赵巽，久久后，不禁摇头。
无需多言，他已是自这赵巽的样子看出了问题所在。
不出意外的， 赵巽提及的按人头摊派，失败了。
“陛下，臣愧对皇恩，请……乞骸骨！”赵巽很直接，也是不想当这个户部右侍郎了。
太难受，处处受制！
他看不得百姓贫苦，故提出了人头摊派，想要自那些大家大户尽量筹集一些银两。
奈何出师不利，这第一步还没走出去，就死了二三十人。
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赴死的，就死在他的眼前，都是被锦衣卫所杀。
“遇到问题，便想致仕？”
崇祯皇帝沉声道：“这还是那个赵石头了吗？这还是你读了那无数圣贤书后，所坚持的为官原则吗？”
赵巽深深扣地，泪珠子啪嗒嗒流落。
太难了！
他若继续强行推人头摊派，那就要死很多人，若不继续，那朝廷所需要的四十万两银子便筹集不来。
左右两难！
“朕知道的，你也累了，回去好生休息一番吧。”
崇祯皇帝挥了挥手，闭上眼，也是一阵疲惫。
眼下，北边的境况正是关键时刻，所需要的五十万两银子也至关重要。
可眼看着摊派不成，又该怎样呢？
除却宫廷这边所变卖的十万两物件，还剩下四十万两啊！
如何筹集这四十万两呢？
他一阵愁苦，不禁揉了揉额头。
“父皇！”
此间，朱慈烺走了进来：“您没事吧？”
崇祯皇帝抬头看了看，摇头：“吾儿来了，坐！”
跟着望向太监王承恩：“伴伴，去弄些酒菜，我跟烺儿小喝一口。”
很快酒菜上来。
崇祯皇帝嘴角挂着几分苦笑，亲自倒酒：“吾儿长大了，知道为父皇分忧了啊！”
朱慈烺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看着这位平日间威严不已的父皇，而今竟在这养心殿饮酒，突的有些心疼。
“父皇，您也不要太困顿，儿臣长大了，可以继续为父皇分忧的！”他很是坚定。
“啊，父皇知道的！”
崇祯皇帝笑了笑：“今日不谈政事，小喝一口，晚些时候，出去放浪一番可好？”
晚些时候？出去？
朱慈烺看了看天色，此一刻宫门可是要关闭了，这大半夜的……出宫？
若是被那诸多文官发现，怕不是要喷死。
“怎地了？”
崇祯皇帝浑不在意：“只是出宫而已，无甚紧要的！”
朱慈烺点头。
换做平时，他多会劝谏自家父皇几句，可此刻的父皇，心情似乎不大好， 他便也不好多说。
于是父子二人便小口饮酒、小口吃菜，如寻常人家的父子无二。
这边吃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突然赶至。
“陛下……”
“怎地了？”
崇祯皇帝侧目。
这么晚了，骆养性突然赶来，显然是有要事。
“经过臣调查发现，前些日子有约十万两银子进入宣城伯府。”骆养性开口。
“嗯？”
崇祯皇帝微微一顿，旋即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子朱慈烺。
不大对劲！
好端端的，银子怎么会突然进入宣城伯府呢？
尤其是他这边教人稍微盯着点余家酒肆那边，近来，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怎地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大笔银子？
这十万两银子，再加上那售卖自鸣钟的五万两，可是足足达到了十五万两啊！
“父皇！”
旁边，太子朱慈烺见事情“败露”，自也就不掩饰了，主动道：“其实，这个银子……”
话刚出口，却是被崇祯皇帝给止住了。
他略微思考，先是叫骆养性退下，跟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朱慈烺，笑了。
“哈哈，哈哈哈……”
他当即抬起酒杯：“今日就不出宫了，喝，一定要喝个尽兴！”
身为君王者，他早已习惯了将所有事情都握在股掌之间。
可这一次，他带着几分微妙的心思，却是没有问。
也不必问的啊！
这不就挺好？
悄无声息之间，竟是多了十五万两。
那么再这般悄咪咪的继续下去，可还会有更大的惊喜？
转来翌日，早朝。
户部右侍郎告病，没来上朝，可赵巽再霸州那边的经历，却是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朝堂。
百官多面色怪异，似笑非笑。
直至早朝开始，户部尚书钱谦益第一个站了出来：“禀陛下，户部右侍郎赵旭赵大人身体染疾，恐无法继续监督摊派事宜，臣忝为户部尚书，是赵大人的上官，当挺身而出，代赵大人监督摊派事宜。”
言语之间，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大义。
首辅周延儒也是站出，表示认可：“陛下，北边正在鏖战，将士们正缺少粮饷，钱大人堪当此重任。”
“啊……”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随意应允下来。
他面色平静，视线自百官身上扫过，心底哼笑。
这些人倒是没直接说那赵巽办事不利，也没说追责尔耳的，可在无形之间，却已然将赵巽给彻底否定了。
跟着自然便是抢果子。
譬如，将那赵巽没办好的事情，给办好了？
摊派四十万两，难吗？
想来对一些人而言，再容易不过了吧？便是百万两，估摸着，也没什么难度。
他摇了摇头，又简单商议了一些事宜，便退朝了。
再回到养心殿，他四下巡视着，不知为何，噗嗤笑了出来。
而今大明北边战事焦灼，那李自成也愈发的做大了，再加上其余三十多路的贼人，一堆烦心事，他却只是想笑。
“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他喃喃着，越发的好奇了。
也是这一日，百官议论纷纷，一些人甚至与钱谦益约好了，晚上小酌几口，算是为钱谦益践行。
对此，钱谦益自是痛快答应下来，甚至还提前差人送信会宅子，提前准备酒菜。
朝堂之间，一片欢快。
尤其是户部，似是因为某个人今日告假了，气氛也变得格外的轻松。
而就在户部这边诸多命官谈笑之间，外面，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频率并不急，但似是因为马匹、车辆太多，直接是震的整个户部都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
“听动静，应该是来自库府的方向！”
“库府？银子？”
一些人当即皱起眉头，来不及多想，忙是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库府，所见之下是由官差所押运的一辆辆马车，粗略看去，有将近四五十辆！
“这是什么？”
尚书钱谦益快步走去，展开帘子一看，顿时一震。
那马车之中，皆是白花花的，在阳光下很是刺眼的银子！
一整车！
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转而来到第二辆马车跟前，展开看去，仍旧是银子！
跟着……银子，银子，都是银子！
“一共五十车，银，五十万！”
有官差走来：“钱大人，请您核验！”
五十万两！
钱谦益直接呆愣原地，脑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