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交心
“你是去人家府上做喜宴，是做饭的，那么其余的事，你就不要插手。”孟延宣揭开茶盏，喝了口清茶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听他这么说，安苓如有些不解了，“大人，若是碰上欺凌弱小的事，那我都装作没有看见吗？”
孟延宣看着表情严肃的小姑娘，认真地说：“首先，你不过是个厨娘，还不算他府上的厨娘，若是真有什么腌臜事闹到你眼前了，你也没有立场去管啊。”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的事可不是我们外人能掺和的。”大户人家总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私密，他怕她卷入杨府后宅的争斗里，所以提点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想帮助别人，那么你需要具备那个能力，不然地话也只是白白把自己搭进去罢了。”
安苓如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了，“大人，你就这么喜欢明哲保身吗？”
听到这话，孟延宣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刷地一下就黑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见他表情如此，更是悔恨。
自己太不知分寸了，他为了自己好，而自己却恶语相向。更何况他可是县令老爷啊，比一个民女高了不知多少个阶层，若是惹恼了他，安家一家人都不会有好果子。
就在她思量着道歉措辞的时候，孟延宣淡淡道：“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不知变通，得罪了一些当权者。”
这是有故事的感觉啊，安苓如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他勾起了，“大人，您如此机智聪敏，又怎么会不知变通呢？”
“世上总是不缺少阿谀奉承的人，但那堆人里没有我。”这话说得极尽落寞，听者都觉悲凉。
就在安苓如为孟延宣的怀才不遇而难过时，他自己已经恢复好心情，一扫刚刚的阴郁，说起话来也轻快了几分，“虽然家中有些余荫，但我可是自己努力考上了榜眼，得了官身。”
“小姑娘，知道什么是榜眼不？”
被他这么一问，安苓如满眼星星地赞叹道，“大人，读书可真是厉害。”状元、榜眼、探花是什么概念，高中生都知道，古代科举考试竞争比高考都还要激烈，他居然能得榜眼，确确实实的学神大佬啊。
“那么大人，您后悔吗？”安苓如知道榜眼出身，家中又有些背景的，还能被分到这个小县城做官，只能说明他得罪人了，被贬谪了，就如历史上那些迁客骚人一样。
孟延宣又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若是攀附权贵才能官运亨通，那么我宁愿呆在这个小县城里。”
“强颜欢笑享用玉盘珍馐，还不如痛痛快快吃着清粥小菜。”
安苓如心里想起了诗仙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她宽慰道：“在这县城里，大人可是县令，自然是不需要攀附别人的，只有别个来攀附你的。”
“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千，不过卧榻三尺。”
“大人，您还是继续提点我吧，第一次去做喜宴，我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孟延宣看着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心里百转千回，最后都化作了浅浅一笑道：“杨大人也是个正直的好官，想必他府上也不会有什么龌龊事，若是真有，也不一定会让你碰上，刚刚是我多虑了。”
他先是让她放宽心，然后又说，“但是，婚宴是人一辈子的大事，若是吃食上出了什么事，总归是不美的。”
“你只管做自己的菜，有什么不懂的就找厨房大师傅，或者找杨府的大管家，就算真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我。”
得了他这句话，安苓如心里也放松多了，他可是县令啊，若真有人敢害她，她还可以让他为自己主持公道。
在封建朝代，她不过是个民间女子，没有美貌，没有家世，除了能依仗一些现代知识以外，好像都没有什么傍身之物。
想到这里，安苓如开始惆怅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郁里。
她刚刚穿来时是震惊的，是担忧的，却没有惆怅，出去找工作也没有多艰难地就挣到了钱，一直以来的乐观积极，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原来还有很多她以前没有想到的问题，比如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压迫，对女性的不平等，权贵对底层人民的剥削，这种剥削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还是政治上的，甚至是最根本的生命权。
孟延宣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是看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忧伤，以为她是怕自己去了杨大人府上会出事，便劝道：“你要是不想去了，我帮你去跟杨大人说，就说你生病了，怕冲撞了喜事。”
“大人，你说女子怎么样才能安身立命呢？”安苓如朝他看去，眼睛里有着氤氲的雾气，贝齿轻咬着下唇等着他的回答。
孟延宣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古以来的教育便是女子需要三从四德，女人的安身立命无非就是家庭，把希望寄托在父兄、儿子身上，在家从父，出嫁从父，夫死从子。
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他猜她不想听这样的答案，于是思索后说道：“有一技之长，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有一颗强大的心灵，能够不畏艰难困苦。”
她能够养活自己，她也会更加坚强，但是——
安苓如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皱着眉问，“大人，女子可以不嫁人也过得很好吗？”
现代女子不嫁人都会遭受世俗的非议，但有法制的保护，别人也只能背地里议论。但这里可是古代啊，这个身体如今已经有十六岁，正值婚龄，若不是接连丧母丧父后需要原主照顾幼弟幼妹，她早就嫁出去了。
但作为初来乍到的安苓如，她是不想接受一段凑合的婚姻的，她怕会同原身的母亲一样，生了一胎又一胎只为生个儿子。
孟延宣可不知道她这些想法，只知道她家情况的，她拉扯着三个幼小的弟妹和伯父家一起生活，但大伯父又是个痴傻的，家庭负担重的很，所以他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