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幻影

他心里想着父亲的到来，竟然一夜都没合眼。第二天早晨，早早的吃了药，打了针，就新换了衣服坐在床上，他让母亲给他把裤腿全部放下，盖上薄被，尽量展示出一副健康的样子。他希望在父亲眼里是坚硬，刀枪不入的形象，像小时候电影里的侠客英雄。母亲也一大早准备起来，这感觉不亚于要参加什么盛典。：“你们到了？那我去接你们。”母亲接起电话，仿佛从沙发上弹起一样，快步走出房间。

她满怀期待的在医院门口迎接父子俩，一边想着他们对话的场景，紧张的搓手指。门口陆陆续续停了三辆车，中间是自家熟悉的车牌号，她笑着迎上去，但一前一后夹着中间的车上，下来了几个年轻男孩。随后，陈华辉拉着傅靖扬下了车。：“阿姨好。”傅瑾叶一刹那失了笑意，惊恐地看着这几个男孩。他们都是陈默云曾经的队友，她最熟悉其中的向澄，算是和陈默云关系最好的队友，其他几个队员也和陈默云相处时间很长，他们都提着果篮，花束。

：“你们好……怎么一起来了？”她一边尴尬的欢迎，一边快步走向丈夫。她压低声音道：“你带靖扬来就得了，怎么招呼上他们了？”陈华辉不以为然的说：“他们很挂念他，他不能总是这样杳无音讯，正好他们有时间，我就约上他们一起来了。”傅瑾叶如临大敌，皱眉道：“默云现在虽然心态恢复的不错，但还没见过这么多人，而且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你把这些人带来，不是给他添堵吗？”陈华辉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们都来了，他总得学着适应，不能老呆在医院里。”说完，他拉着傅靖扬，大步流星的走进医院。一行七八人，傅瑾叶有些慌乱的带路，心里不住的打鼓。她走过长廊，率先进入病房，脸上尽量带着笑意。陈默云坐在床上，有些紧张，但尽量保持镇定。他看到阔别已久的父亲，身后跟着一言不发格格不入的弟弟，他感觉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似乎对他的遭遇并不十分在意，他虽然早已料到，但心中不免失落。紧接着，他见父亲朝门外招招手。几个人依次进入，他本就强装镇定的脸此刻骤然冷下来。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最后是强忍怒火，双手握拳，他向后退了退，将右腿往里面收了收。他最先看到向澄，他拿着一大捧鲜花，满脸同情的样子让陈默云难以接受。：“你的队友们都很想你，我就把他们带过来，看看你。”父亲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样子，用可笑的嘴脸说着令人作呕的话。：“默云，他们没打招呼，就来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母亲见陈默云的脸色极为难看，赶紧试图缓解。

陈华辉上前，像审视一样看着陈默云，陈默云感觉他的目光就像冰刃，一刀刀刺进他的血肉。：“他们很关心你，看看你康复的怎么样，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他拿过向澄手里的话，摆在桌子上。向澄也上前一步，面带笑容道：“陈哥，知道你出事之后，我们都很难过，我也不好意思给你发消息，就想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没别的意思。”他们都看到陈默云十分不满的情绪，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陈哥，你在我们心里一直都是冠军，别在乎那些人的想法，还有那什么邓非，他就是小人得志。”其他几人也慌忙上前安抚。陈默云回想起前几天看的文章，看他被鲜花簇拥的样子，自己床头摆的这一束，显得那么不堪。他感觉那些花上都写满了对他的嘲讽，轻蔑的笑脸，侮辱的言语，他抓紧床单，强压怒火。这让陈华辉感到很丢脸，空气陷入冷寂。

：“他们都是好意来看你，没别的意思。”陈华辉总结般的发话，向澄等人都纷纷点头。陈默云看着父亲这一副样子，心又跌入了谷底，悔恨，愤怒，失望，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就像用烟火点燃了爆竹。几人站在原地都不动，陈默云处在暴怒的边缘。：“爸，可以出去了吗？”傅靖扬淡然的走过来，似乎同陈默云活在两个世界里。：“等一会……”陈默云看父亲转成慈父模样，此刻彻底爆发，他抓起花束，奋力扔到墙角，花束上带着木头架子，桄榔一声，花瓣散落在地，场面一度混乱。：“没人逼着你来，滚出去！”他大声呵斥。：“陈默云，你什么态度？”陈华辉也暴怒，战争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你来干嘛？带着他们特意来看我笑话是吗？跟我说邓非怎么怎么好，你是想让他们来跟我重复我现在这个样子多么废物，多么窝囊是吗？你就这么愿意羞辱我，好啊，这么多年让你盼到了，是吗！”他愤怒地喊叫，情绪逐渐失控，青筋暴起，面部赤红，这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外面的医护人员。：“混蛋东西！”陈华辉对儿子不留情面的怒火感到羞耻，他扬手就是一巴掌，直直的落在陈默云脸上。

陈默云顾不得有谁在场，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怒火在此刻全部喷涌而出，他第一次向父亲怒吼，第一次如此激烈。他不甘示弱的抬起手臂，挥起拳头冲着他父亲的脸打去，：“默云！”傅瑾叶忙乱的制止，在场的人也都躁动起来。：“陈哥，别打，别打啊！”向澄冲过来想要拉住两人，却反挨了一拳头，他痛苦的蹲下身，陈华辉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料，曾经的狮王冲向断臂的新的狮王，谁都不甘示弱。陈默云一手还架着石膏，他极力想拉住父亲的身体，猩红的双眼像是要吃人。陈华辉作为他的运动启蒙人，自然不是垂垂老矣的虚弱老朽，他巧妙地躲开，一手抓住陈默云的手臂。陈默云想要摆脱，可动作太大却牵连了受伤的一只手，他用尽了力气，摇晃着身体，用头撞击视线范围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