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灵光一闪
寒热蒸霞雾,漫漫此间中。
一番汤池沐浴,洗尽了满身风尘、身心疲倦。
单衣罩体,心绪松弛,陈浊的身影撞破朦胧水雾。
哒、哒、哒——
木屐踩落地板,残留一片水迹。
披着湿发靠在檀木棂窗前,晨风细细,望天边一线残阳。
数日光景,生死搏杀,漫漫长途。
当终于逃脱出这一切难得片刻安静之时,方才生出几分恍然若梦的不实。
将一切倒退至那个故事开始的破庙夜晚。
众人蜷缩在火堆旁,怀揣着对未来惶恐迷茫不安入睡时。
谁又曾能想到,会是如今光景?
一个不少,众人俱在。
“比之上一世戚戚惶惶闯入天工域,下一刻就同牛马猪狗般被送入匠作坊的模样来说,能有眼下惬意等待日出的光景,便已然是不枉重活一世。”
盘膝而坐,面对晨曦,淡淡思绪流淌间陈浊复盘一路所来。
斩了林道生,终结了这段延绵两世,刻骨铭心之仇。
纵然因为其不入修者行列【光阴卷】无有余寿反馈,可贯穿在其四肢伤口,不断向内蔓延的剑气。
足以保证让其在受到钝刀割肉般人士最惨烈痛苦的同时,将其性命收割。
若非有什么天大的机缘砸在头上,使其起死回生。
那他的死亡,便为既定之事。
除此之外,最让他舒缓心中怅惘,弥补前世遗憾的,便是将诸多同伴一路有惊无险带入此地。
虽然因此得罪了许江陵以及那条尚在蜕皮蛇妖这两位筑基,可陈浊亦也并不在乎。
便正如杨十三所言。
修行这条路上,能得几多道友?
所遇所知,终不过是阻道之辈。
“况且!”
熠熠眸中灵光灿如星河,一点剑芒游曳,便在那眉宇间生出一抹锐利朝气。
“将来往后,谁先来找谁的麻烦尚且说之不定。”
想到那得自泥博公的神秘练炁法门,以及那蛇妖两世观来分外记仇的性子。
总有一日,且要率先杀将上门去。
将其细细切成蛇段的同时,问个究竟。
至于那许江陵......
“最好不要来多事!”
眸中寒光一闪,倏忽念起。
明明现下只是一个不成练炁的胎息小修。
可此时此刻脑海中流淌过的这般想法,却是丝毫未曾将这已然成就筑基多年的修士、妖物放在眼中。
说不上是什么年轻气盛、性情骄狂。
若真论起来,倒更像是一种忽视,一种自信到极点的忽视。
两世修行,外加【光阴卷】之助。
若是连这点睥睨四方、目望长远的气魄都不曾有。
那他此生此世——
还修什么剑,炼什么炁。
倒不如在当时便回返凌霄,娶妻生子,安稳一生。
“许江陵腐朽之辈,莫说成就筑基,就是修得练炁圆满找回剑道三境的修为,杀其都如屠狗,不足为虑,只是......”
念及此处,陈浊心中思绪不禁凝沉,点点愁容涌上眉梢。
“且再试试,如若实在不成,当舍则舍,不可贪恋。”
“以免到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徒耗光阴。”
这般想着,神情消融复归一片融融。
也无需有什么休息的打算。
身处光阴界中,参悟练炁术,修行诸般法门,便是对自己而言最大的放松。
触动脑海中如若扎根虚空、万般不动的古卷。
涟漪荡漾,法界展开。
......
“嘭!”
空荡的界域中传来一声闷响。
一片星云兀的便从陈浊化身所在之地,激荡而起。
混混沌沌,找不半点人形。
“果然,还是不行。”
片刻之后。
远离那片星云所在之地,陈浊的身形再度凝现。
只是他的神色里也不见有几多失落颓然,反倒一片安宁,似也习惯。
纵是无从得知这门练炁术修来的真炁究竟品诣如何,但光从其那高妙立意便能猜的一二。
哪怕比不得仙门真传,怕也来历不俗。
“只可惜,终是与我有缘无分!”
数十次尝试,终究无果,陈浊便也渐熄了那颗强求的心。
天地广大,法门无穷。
若是前世便罢,可眼下倒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曾记得,无相域中密藏接连出世的时间,便是从此一年头开始,无数的大药、经文、古器、灵材,从虚空喷涌而出。
每当人以为是结束的时候,便会再度爆发一重潮涌,导致此地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成为无数南荒修士探险的乐土。
其中,不乏有幸运儿,得取机缘,一朝升天,乃至于借此拜入上宗仙门者,都不在少数。
只可惜,上一世我被杀生楼中人带来此处时,灵潮已经消退,只剩下一片狂欢后的余韵。
饶是如此,亦让我多有收获,修行路走的十分顺畅,若非练炁法......”
诸般记忆在心头回闪而过,陈浊的眸光陡然变得坚定了几分。
“本想着至少也要练炁之后,再参与其中,循着记忆去争夺一两桩机缘,将往后道途再铺平几分。”
“可眼下看来,怕是容不得我如此慢吞吞的准备了。”
探手一扬,漆雕大弓陡然在手中凝形。
弯弓搭箭,胎息流转。
嗖——
箭出,金水二气相伴。
如龙轻吟,似剪交错。
可终究是身在界中,无处寻觅敌首,穿空远远之后,兀自爆成一团闪光。
陈浊也不理,在心头幻出一个假想敌,继续出箭。
一门【金蛟剪水箭诀】,三招箭式,翻来覆去练个不停。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也不知射出了几多箭。
强忍着双臂酸痛难忍,体内胎息被抽空的不适。
陈浊没有像往常一样重聚化身,而是强咬着牙,榨干体内最后一点胎息,朝天一箭,迸射而出。
哗!
金霞潋滟在水中,蒙浊天空像是飘来一团云雾。
继而,便有千百光箭如雨,倾泻而下。
箭尚未落,陈浊便身子一松,长弓跌落,整个人呈大字瘫软在地,神容萎靡至极。
“原来......”
“胎息耗尽,竟是这般感觉?”
“身体空空,仿佛被榨干,四肢荡荡,尽不着力,倒是有种传闻肾虚至极的错觉。”
仰躺在地,微弱喘息间。
陈浊竟还能苦中作乐,如此打趣。
只片刻后,忽然神色一动。
那双眸子里陡然激越起一抹明亮神光:
“四极?”
“四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