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佛经文体影响下的日本上古文学:研究·资料(全3卷)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一 朝鲜半岛的佛教文化

首先,高句丽国的佛教传入。《三国史记》卷18《高句丽本纪》小兽林王二年(372)六月条:“秦王符(苻)坚遣使及浮屠顺道,送佛像经文。王遣使回谢,以贡方物。”又:“四年,僧阿道来。五年春二月,始创肖(省)门寺,以置顺道。又创伊弗兰寺,以置阿道。此海东佛法之始。”[2]前秦王苻坚于高句丽小兽林王二年向高句丽国派遣使者,僧人顺道同行,并赠送佛像和经卷,由此拉开佛教在高句丽传播的序幕。小兽林王四年(374),僧人阿道前往布道。翌年,修建省门寺和伊弗兰寺,分别用作顺道、阿道弘法的道场。其实,在佛教公传之前,民间人士已经更早地接触到了佛教。梁慧皎撰《高僧传》卷4《义解》:“支遁遣使求买仰山之侧沃洲小岭,欲为幽棲之处。潜答云:‘欲来辄给。岂闻巢由买山而隐?’遁后与高丽道人书云:‘上座竺法深,中州刘公之弟子。体德贞峙道俗纶综,往在京邑维持法网,内外具瞻弘道之匠也。’”东晋支遁(314~366)在写给高丽道人的书信中充满对大德竺潜(286~374)的赞美之辞。从支遁与高丽道人的交往来看,高丽道人当是一个留学江南的僧人。该例足以说明在佛教公传之前,高句丽国民间已经有人接触到佛教,并与中土高僧有过密切的交往。

高句丽国佛教的特点有三:一是历代国王对佛教的大力扶持;二是以混杂的形式同时接受了前燕(337~370)、前秦(350~394)的华北佛教与东晋江南的贵族佛教;三是涌现出多位佛学造诣精湛的学僧,如江南三论学派的鼻祖僧朗、日本三论宗的始祖慧灌[3]等。梁慧皎撰《高僧传》卷8《法度传》:“度有弟子僧朗,继踵先师复纲山寺。朗本辽东人,为性广学思力该普。凡厥经律皆能讲说,华严三论最所命家。今上深见器重,敕诸义士受业于山。”僧朗曾师事法度,学习经论,尤其精于华严、三论之学。历住摄山栖霞寺、钟山草堂寺讲经说法。梁天监十一年(512),武帝仰慕僧朗的德望,敕令僧诠、僧怀等10名硕学在僧朗门下薰习三论。僧诠继承师学,与法朗、吉藏师资相承,集三论学派之大成,最终成为江南三论学派二祖。

其次,百济国的佛教传入。《三国史记》卷24《百济本纪》枕流王元年(384)九月条:“九月,胡僧摩罗难陀自晋至,王迎之致宫内礼敬焉。佛法始于此。二年春二月,创佛寺于汉山,度僧十人。”[4]由此可知,东晋胡僧摩罗难陀于枕流王元年到来,是在百济国佛教公传的元年。在三国之中,法华信仰是百济佛教最为显著的特点之一,发正、玄光和慧显三位高僧的事迹足以证明这一点。唐僧详撰《法华经传》卷6《讽诵胜利》曰:“百济沙门释发正,梁天监中,负笈西渡,寻师学道,颇解义趣,亦修精进,在梁三十余年。归本土发正道闻他说,越州界山有道场,称曰观音,有观音堵室故往视之。”发正于梁武帝天监年间(502~519)来到中国求法,滞留三十余年。发正回国之际,在越州山里的交界处,耳闻目睹了受持《法华经》以及信奉观音菩萨的种种功德。

宋志磐撰《佛祖统纪》卷23:“大建中南岳思禅师,为海东玄光法师说《法华经安乐行义》。归国演教,为高丽东国传教之始。”玄光于南岳衡山跟随晚年的慧思(515~577)学习《法华经安乐行义》,印证法华三昧。在慧思的弟子当中,获得授记的只有何玄和智顗。受慧思嘱托,玄光于威德王年间(554~598)回国,在百济教化民众,在熊津翁创建寺院,聚众说法,成为百济传播佛教的第一人。玄光手下有火光三昧和水光三昧两名弟子,名字取自《法华经·妙庄严王本事品》,言其身上出水、身下出火或者身下出水、身上出火的修行方法。[5]

慧显没有到过中国,但有关他的修行事迹和神异传说早就传到中原。据唐道宣撰《续高僧传》卷28《读诵篇》载:“释慧显,伯济国人也。少出家,苦心精专,以诵《法华》为业,祈福请愿,所遂者多。闻讲三论便从听受,法一染神弥增其绪。初住本国北部修德寺,有众则讲无便清诵,四远闻风造山諠接。便往南方达拏山,山极深险重隒岩固。纵有往展登陟艰危,显静坐其中专业如故。遂终于彼。同学舁尸置石窟中,虎噉身骨并尽,惟余髅舌存焉。经于三周其舌弥红赤,柔软胜常,过后方变紫鞕如石。道俗怪而敬焉。俱缄闭于石塔。时年五十有八,即贞观之初年也。”慧显一心读诵《法华经》,祈祷福德,多有应验。他在百济北部的修德寺挂锡,有听众则讲法,无听众就念经。后来移居南方的达拏山,628年圆寂,时年58岁。慧显的同修将他的尸体放进一个石窟,尸体身上的骨肉被老虎吃光,只剩下骷髅和舌头。三周过后,舌头依然柔软鲜红。这则僧传说明《法华经》在百济具有广泛的影响力。修德寺是一家护国寺院,源自守护北方的功德天信仰。《法华经》对百济来说,是一部安邦镇国的经典。熊津年代创建的大通寺,其寺名并非指梁武帝的年号“大通”,实则取自《法华经》中的“大通智胜如来”的名字。[6]

再次,新罗国的佛教传入。《三国史记》《三国遗事》《海东高僧传》都有关于新罗佛教初传的记载,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尽管如此,学术界有一点还是较为统一的,即将法兴王公开承认佛教一事看作佛教在新罗传播的滥觞。据正史《三国史记》卷4《新罗本纪》[7]载,法兴王十五年(528),国王振兴佛教,大臣们却说三道四,闹得沸沸扬扬。舍人异次顿上奏说:请杀了我来平定众人的异议。国王曰:我希望振兴佛教,不能杀害无辜。异次顿回答道:如果能够振兴佛教,我虽死无憾。于是,国王召集群臣商议。大家都说:现在的和尚,剃着个娃娃头,穿着奇装异服,鼓弄唇舌,不走正道。如果任由他们,将来势必后悔。所以臣等宁愿犯下重罪,也绝不奉旨。异次顿反驳道:诸位说的,都不正确。所谓有非常之人,而后有非常之事。佛教深邃奥妙,恐怕不得不信。国王说:大家说得这么坚决,都不肯改变想法。相反,只有你一人坚持己见。两种看法,我必须选择一个。于是,国王下令斩杀异次顿。异次顿临死时说:为了佛法,我甘愿受刑。佛若有灵,我死之时,必有灵异之事发生。异次顿被斩首后,血从脖颈处涌出,颜色如同白色的乳汁一般。众人惊怪不已,再也不敢妄议排佛之事。

新罗佛教的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新罗诸王崇佛与佛教的兴隆;新罗佛教的护国色彩;新罗的求法僧;新罗花郎集团与佛教。这里关注佛教思想在花郎集团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三国史记》卷4《新罗本纪·真兴王》记载:“三十七年春,始奉源花。初君臣病无以知人,欲使类聚群游,以观其行义,然后举而用之。”花郎集团的兴起是出于选拔人才的需要。在此之前,君王、大臣无法辨别人才,于是就将有志者聚集起来一起活动,以此来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又“其后更取美貌男子,妆饰之,名花郎以奉之”。后来,开始选择外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他们穿着华丽,被称作花郎。又“或相磨以道义,或相脱以歌乐,游娱山水,无远不至。因此知其人邪正,择其善者,荐之于朝”。郎徒们互相切磋道义,欣赏诗歌、音乐,时而游历名山,时而畅游大河,不论远近,无所不至。通过这些活动,来考察郎徒的人品,将优秀者推荐给朝廷。又“故金大问《花郎世记》曰:‘贤佐忠臣,从此而秀;良将勇卒,由是而生。’”花郎集团为国家培养忠君爱国、骁勇善战的栋梁之材。又曰:“崔致远《鸾郎碑序》曰:‘国有玄妙之道,曰风流。设教之源,备祥仙史,实乃包含三教,接化群生。且如入则孝于家,出则忠于国,鲁司寇之旨也;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周柱史之宗也;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竺乾太子之代也。’”花郎的精神是三教合一的一种完美结合,体现的是儒家的孝行、忠君爱国的入世思想,道家的无为、以自然为师的处世哲学,释家的止恶、劝善奉行的出世指南。六世纪末,佛教的弥勒信仰传入新罗,人们相信花郎就是弥勒的化身,郎徒受到弥勒的庇护,死后会往生兜率天。又曰:“唐令狐澄《新罗国记》曰:‘择贵人子弟之美者,傅粉妆饰之,名花郎,国人皆尊事之也。’”[8]因此,花郎集团令名远扬,不仅受到国内人民的爱戴,甚至为唐代的士大夫所知晓。七世纪初叶,圆光(555~638)从中国学成归国,他提出了“世俗五戒”,即“事君以忠,事亲以孝,交友以信,临阵无退,杀生有择。”(一然撰《三国遗事》卷4《义解·圆光西学》)儒家政治伦理与佛教教义在此融为一体,成为花郎集团的基本理念。僧侣在花郎集团开始时仅起到辅助的作用,后来佛教理念逐渐占领花郎集团信仰的中心位置,并最终成为新罗统一半岛的原动力。[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