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后续（六）
副校长感觉后颈汗毛突然竖起。
少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淬过冰的刀片，精准地挑开他们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
昂热缓慢地将折刀收回马甲内侧。
这个动作他做过上万次，此刻却莫名滞涩。
灰眸转向医疗部方向，那里亮着永不熄灭的红灯。
“你所谓的计划，在执行前装备部提交的测试报告中，显示异常波动值超过临界点。”
路明非向前半步，月光恰好照亮他绷紧的下颌线：“为什么批准亚纪学姐单独执行？”
“还是明知风险无穷大，回报可有可无的阻击任务。”
风掠过树梢的簌簌声突然变得刺耳。
副校长的手僵在半空。他看见昂热擦拭镜片的麂皮手帕边缘，有半道暗褐血痕正在月光下泛起诡异光泽。
“你翻了档案？”老校长将手帕叠成整齐的方块。
“我只是推测而已，而现在，我需要答案。”路明非的瞳孔在某个瞬间收缩成危险的竖线，远处草坪上沉睡的渡鸦突然惊醒，扑棱着翅膀撞进夜色。
弗拉梅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试图缓解这种气氛，但并没有什么用。
“现在，医疗部还在为挽救酒德亚纪的性命而殚精竭虑。”路明非开始在校长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月光照在少年的背影上，弗拉梅尔与昂热莫名的感到有些心悸。
昂热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这个笑声让副校长浑身发冷。
他太熟悉这种笑声了——1945年在废墟里，当他们从死侍腹腔挖出半张婴儿照片时，昂热就是这么笑的。
“你知道卡塞尔学院最珍贵的藏品是什么吗？”老校长将手帕塞回口袋，金属镜框擦过鬓角时发出细微的铮鸣。
“不是贤者之石，也不是什么古籍。”
路明非的眉峰动了动。
“是什么？”
“是时间。”昂热转身望向钟楼方向，塔尖的青铜时针正指向凌晨。
“足够让幼苗成长为大树，让溪流汇聚成江海的时间。”
医疗部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路明非看见昂热垂在身侧的手指痉挛般蜷起，又强迫症似的缓缓舒展。
“你们把她当诱饵。”少年的声音平淡，好像从开始就知道了这个答案，而询问只不过还是对眼前的人，存有一丝希冀而已。
弗拉梅尔也明白了昂热做了什么蠢事，突然抓住昂热的手腕。
当两人皮肤相触的瞬间，副校长手上骤然浮现出暗红色炼金矩阵。
“够了！”向来玩世不恭的守夜人眼底泛起血丝
“那孩子现在需要的是血库，不是他妈的博弈！”
昂热沉默着甩开他的手。
老校长走向路灯阴影时，弗拉梅尔突然发现他的背影竟有些佝偻，仿佛有看不见的重物正压在那副永远笔挺的西装上。
“明非，”昂热的声音混在夜风里，轻得像是叹息，“你听说过衔尾蛇悖论吗？”
路明非饶有趣味地看着昂热，不知道这老绅士打着什么主意。
“想要杀死不朽的存在，就要先成为不朽本身。”昂热摘下眼镜，露出眼角蛛网般的皱纹。
“这是最古老的炼金术法则。”
副校长沉默着。
他抓起酒壶猛灌一口，琥珀色液体顺着下巴淌进衣领，在接触到皮肤上炼金纹路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将原本就不稳的门摔烂，快步离开。
路明非嗤笑：“那也应当是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作为曼斯教授的学生，战力本就不是第一要位吧？叶胜学长和学姐，应当是类似科研或探索类人员？”
老校长整理着袖口褶皱，声音传出：“初生的龙王需要血的引导，才能唤醒另一半灵魂。”
“所以你把酒德学姐......”
“这是她自愿签署的协议，我们培养的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昂热抚摸着西装前襟的银色校徽。
路明非食指叩击桌面等待回答的动作戛然而止，大理石在他指下无声开裂，蛛网般的裂痕顿时布满桌面。
远处钟楼突然传来十二声轰鸣，惊起大片夜鸦。
“你们卡塞尔培养的都是疯子。”路明非的瞳孔泛起熔金般的色泽，袖口垂落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用活人当诱饵的屠龙者，和龙类有什么区别？”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昂热顿时感觉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远比几十年前面对李霁月时要强得多，其中夹杂的死气与绝望蔓延着，更让昂热有些窒息。
地面在膝盖下被跪出裂缝，远处传来残余玻璃的接连炸裂的脆响。
“最后问一次，谁在操控这场棋局？”路明非的身影在扭曲的空气中膨胀成遮天蔽日的黑影。
老校长咳出带金粉的血沫，被压弯的脊梁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哀鸣。
“太子……”隐隐约约的二字传入路明非的耳中。
路明非收敛了威压，让疲惫了许久的昂热又双叒叕松缓了一口气。
随后转身带着雅儿贝德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诺玛…通知装备部和加图索家，启动天谴系统。”
校长扶着椅子缓缓起身坐下，再次拿出莫名完好无损的留声机，继续放起了歌。
接着昂热发现，他胸前的矢车菊蓝领带正渗出暗红，“另外让，删除今晚所有监控记录。”
“包括路......”
“包括所有。”
校长扯下烧焦的衬衫下摆包扎伤口：“从他在三峡展现出那种实力之后，这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赌局了。”
“剩下的就让他头疼去吧。”
“好的，校长。”诺玛的回应声显得这篇空间略有些孤寂。
…………
“您真的不打算亲自查那个‘太子’？”
雅儿贝德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路明非的袖扣，银质纽扣上细密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路明非望着行政楼方向零星亮起的灯火，学院的人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开始防备自己，又或是其他。
“有些事沾手了，就甩不掉了。”
雅儿贝德突然轻笑出声：“就像您现在甩不开我？”
路明非没接话，指尖在手机屏幕划过。
“有些事项需要提上日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