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夜风阴冷,吹拂着陈泰的面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断气的黑衣人。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兵部尚书,派过来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都派杀手过来了,他不给点回礼也说不过去。
冷冷一笑,陈泰俯身,抽出仍钉在墙上、贯穿黑衣人胸膛的绣春刀。
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滩暗红。
他手腕一翻,刀锋在那黑衣人颈间一抹,一颗头颅骨碌碌滚了下来,双目依旧圆睁,残留着死前的狰狞。
他随手拾起黑衣人掉落的短剑,掂了掂分量,然后单手拎起那颗尚带着余温的头颅,发丝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
绣春刀归鞘,发出“噌”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陈泰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兵部尚书府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路的中央,橐橐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传出很远。
夜色浓稠如墨,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座气派恢弘的府邸出现在眼前。
朱漆大门,铜环兽首,门楣上高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兵部尚书府”五个烫金大字,在夜色中依旧透着糜烂之感。
陈泰站在府门数丈之外,脚步停下。
他看着那块匾额,眼神冷冽。
下一瞬,他手臂猛地一扬,手中的头颅被他高高抛向半空!
紧接着,手腕一抖,那柄从刺客手中夺来的短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乌光,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
“咄!”
一声闷响,短剑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那颗尚在半空翻滚的头颅,余势不减,狠狠地钉在了“兵部尚书府”那块金字牌匾正中央!
头颅高悬,双目圆睁,正对着尚书府的大门,鲜血顺着剑身和牌匾缓缓流下,在夜色中勾勒出狰狞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陈泰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几个起落,已然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户部尚书府的长子陈然东,今日因一桩公务,特来拜访兵部尚书。
他的马车刚刚行至兵部尚书府街口,尚书府的管家已带人迎了出来,正要引他下车。
“贤侄这边请,老爷已在……”
管家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府门方向传来“咄”的一声沉闷巨响,声音不大,却让众人心头一跳。
“怎么回事?”陈然东眉头微蹙,停下了脚步。
尚书府的家丁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去看看!”管家当即吩咐。
几个胆大的家丁连忙提着灯笼冲向府门,管家和陈然东也紧随其后。
待众人奔到府门前,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自家尚书府那块象征着权利的牌匾之上,赫然钉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头双目暴睁,死不瞑目,一柄短剑从后脑穿入,自额头透出,将头颅死死地钉在匾额中央,“尚书府”三个字,几乎被鲜血染红!
“啊!!”
有胆小的家丁直接吓得瘫软在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陈然东也是瞳孔骤缩,心神巨震!
这是何人?
竟有如此滔天大胆,敢在兵部尚书府的门楣上钉人头示威?
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隐约觉得,今天或许不该来的。
府内,得知消息的兵部尚书,铁青着脸,快步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众幕僚和护卫。
当兵部尚书看清牌匾上的那颗头颅时,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张脸,他自然认得!
那是他派出去解决麻烦的杀手!
如今,这颗头颅却被这样屈辱地钉在了自家府门之上!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却又强行压制。
他转向身旁的陈然东,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贤侄,府中突发宵小作祟,今日怕是无法好生招待了,改日老夫再登门赔罪。”
陈然东何等人物,立刻会意,拱手道:“尚书大人客气,晚辈府中亦有急事,先行告退。若有需要,大人尽管开口。”
“多谢贤侄体谅。”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随即对左右怒吼:“还不赶紧把头颅取下,难不成要老夫亲自上去么?”
家丁护卫们如梦初醒,慌忙四散去找梯子。
至于陈泰,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深夜街头,除了巡夜的更夫,再无旁人目睹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兵部尚书纵然怒火滔天,心底隐约猜到这狂徒与白日绮罗院之事脱不了干系,与那个新晋的锦衣卫小旗有关,却苦无半点直接的凭证!
陈然东低垂着头,回到车座内。
也无心在管人家的事情,一路紧赶慢赶。
终于,回到了户部尚书府。
左右踱步几圈,他一咬牙,径直来到父亲陈洪才的书房。
吱呀,门被他推开。
“父亲。”
陈洪才年过半百,面容清瘦,目光却炯炯有神,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自己的长子:“何事如此行色匆匆?”
陈然东将方才在兵部尚书府门前所见,一五一十地详细述说了一遍,末了心有余悸道:“父亲,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行事?将人头钉在兵部尚书府的牌匾上,徐大人在怎么说都是正二品……”
陈洪才听罢,眉头缓缓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暗中派人留意着自己那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陈泰。
手下人送上来的回报中,提到了陈泰加入锦衣卫,认指挥使赵大同为义父,更在今日带人闯了绮罗院,狠狠敲了兵部尚书一笔竹杠。
虽不敢保证,他却感觉十有八九和陈泰有关,无奈摇头道:“此事,十有八九,与那个丫鬟所剩的小混蛋,脱不了干系!”
“您是说,陈泰?!”陈然东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父亲,不,不可能吧,如果是他,胆子也太大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陈洪才叹了口气,“此子为了往上爬,连脸面都不要,敢在锦衣卫衙门前跪认赵大同为父。如今,借着锦衣卫的皮,行事更是无所顾忌。”
“徐尚书的绮罗院被那小子上门闹事,以徐尚书的性格晚上派人报复也并非没有可能,以上若对了,十有八九就是那小混蛋干的!”
“倘若不对,或许是徐尚书惹了其他人,但不管如何,你别去躺着趟浑水了。”
陈然东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父亲的私生子不少,陈泰不过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可就是这个陈泰,在没有任何家族助力之下,先是舍弃了所有读书人的尊严,以那种近乎耻辱的方式攀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高枝。
这才短短几日,便已在锦衣卫崭露头角,如今更是做出这等骇人听闻,将兵部尚书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的事情!
这家伙,胆子还真是有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