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济院有个女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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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可别小瞧您的风韵

暮光褪去,人影稀疏,江玉妙打了个哈欠,嘱咐文珠收摊子,她回首道:“喂,严无纠,同我去拜码头。”

严无纠抱臂,没动,语气冷淡,“我是你的随从?”

江玉妙一笑,踱到他面前,“那你说,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换个说辞请你,总成了吧。”

夜风扬起,她缩了缩肩,把碎发往两边拨。

在这场风中,严无纠听见树梢沙沙响,没有人声,周围一片静悄悄。

坏了,他这一整日,光顾她,任尘嚣入耳,连自己闲心都不顾了。

“你快说,你我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无论好的关系,还是坏的关系。”

她默然不悦,登时拉了严无纠的手出来,可脚又不属她,哪里硬扯得了,不想身子泄气,一头栽下去。

趁他来搂,一个抱住,气道:“看来我不能只当女阎罗,还得当能扛鼎的虎贲,把你们这些犟驴,一个个都推上坡。”

严无纠没出声,也没松手,他低头看她,这般一拽一扯,一搂一抱,牵扯不清,闹出个淫奔关系来,她也不怕败节?

“你火热成这样,去拜码头,有谁敢不接茬,怎么,自己应付不来?”

她一顿,偏头道:“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孤身一人。”

究竟是软话有劲,推严无纠一把,他迈出步子,道:“去多穿件衣裳,我驾车快,夜风凉。”

她披了件暗纹的披风,帽檐遮住上半张脸,提盏圆灯,爬上露天板车。

板车驶上正道,风里衣角翻起,她按住披风,说道:“去牛心街,见一见耆老会会长。”

“这么偏的地方,耆老会有何来头?”

“几大富商合办的商会,当年听闻鸿一要对南方进行改制,匆忙成立,试图插手婆娑政务,监控官府,牵制变法,后来变法没影,耆老会便式微了。”

“你是想抢先一步,把这烂牌打响。”

“没错”,她撑膝起身些许,望着远山半月,淡淡道:“我一说,你便懂。”

耆老会迁至牛心街南厢旧宅,匾上写隆议堂,守门小厮凑近,透过披风,看了江玉妙片刻,道:“会长不在堂内,早走了。”

她问:“你可知他去了哪处?”

小厮打量车上一眼,摇头说不知。

江玉妙翻出二十个铜板,丢他手中,道:“你倒是会察言观色,可惜错认我,我不过行事低调,不喜张扬,此番若见成你家爷,总会在他面前提你一句。”

小厮喜滋滋收了,回道:“去了他二表哥家,城东马尾巷,那排灰墙青瓦的。”

江玉妙扬眉,对严无纠一笑:“走罢。”

他们换道折行,不多时,到了城东马尾巷,此处灯火寥落,只有两三家,打院墙渗出来,糊在二人脸上。

江玉妙敲了一扇小门,只说找耆老会会长,并递了一封信。

等候之际,俩人大眼瞪小眼,一笑一默然。

片刻后,门开出一条缝,有人探出半个面,他也穿了件披风,牙白色,兜个帽,同为夜行客。

二十岁后生,长相清俊,目光生钝。

江玉妙明显一愣,“我还以为,是你哪个长辈在做会长。”

苏文沣微一侧身,跨过门槛,“换个地方说话罢,这边不好接客。”

“可不巧,我也想换个地儿”,江玉妙转头对严无纠道:“上车,我来驾马。”

苏文沣这才朝严无纠看去,好一个夜兽,仪表堂堂,沉静冷峻,听闻江玉妙揽了个天相吉人,是他准没错。

他扶着车沿,与严无纠对坐,目光不时往他身上掠,虽都不言语,但一个清,一个冷,差异不小。

行至一段僻巷,江玉妙蓦地问:“你是怎么出的门?”

苏文沣看她一眼,语气带笑:“说我在外头惹了风流债,冤家找上门,表哥信了,觉得我老大不小,也合该动春心,便让我出来还情。”

她一勒缰,笑得轻颤,“我倒是能以‘风流冤家’之名派上用场了。”

严无纠扫了苏文沣一眼,偏过头,盯着前头那抹背影。无端被拖来,听旧人谈闲情,真无趣。

苏文沣低咳一声,道:“江院正,您可别小瞧自个的风韵。”

她跳下车,领二人穿过一段夹巷,绕进一处荒宅。院内芦苇淹没人头,半堵矮墙仿佛随时要塌,鬼气森森。

江玉妙推门进去,挂起随身灯笼,光一照,现出屋内残破,灰尘满地,她捡出三张木椅,拿芦苇扫净。

“这地是我娘留下的,我好几年没来了,可不要嫌弃。”

苏文沣先坐,抬头望梁柱,云楣银楹,花砖五色泥,可见往日风采。

“这地比耆老会的隆议堂好。”

“是嘛”,她也抬头望了望,颇有些伤感,“若过二百人进养济院,这儿便用来做分院,可惜……”

江玉妙坐定,轻声笑道:“我信里说,有笔大买卖要谈,你不怕我把你带进火坑,耆老会要罚你。”

他挠了挠脖子,“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只看是你,便跟来了。”

“你我并不相熟,这是为何?”

“三年前,苏家抢你的钱,你转头把钱花了,叫他们抢不着,我觉得你厉害。”

这话她听了高兴,缓缓道:“鸿一流亡,这么多人窜进婆娑,他们的动向,耆老会难道不想要吗?你若是给我物资,我便给你情报。你不如趁此局势,对上头交出功绩,若是不能,他们不日便要撤了你。”

苏文沣尴尬含笑,“江院正讲话真……不留情面。”

他说要考虑,趁此空隙,望向严无纠,不禁思索,这人到底有何长处,能留在江玉妙身边陪护?

严无纠四处转,看风晃蛛丝,听二人你来我往,总带笑语,分明是多年旧账,私事夹带公事。

苏文沣打量半晌,道:“这桩生意,若要做成,总得有人传声通气,江院正身份敏感。”

他顿了顿,“倒是这位兄台,看起来沉稳,不如由他……”

话未说完,江玉妙与严无纠几乎同时开口。

“不行。”

声音一轻一重,果决却出奇一致。

苏文沣一愣,瞧向江玉妙,“抱歉,唐突了,物资调度的事,我自会处理,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哪配同您做生意呢。”

江玉妙大笑,“你这人倒是稀罕,不执拗,知进退,自省得快。”

苏文沣也笑了笑,披风一拢,朝江玉妙拱手:“我会想办法,三日之内给您回信。”

江玉妙将灯笼一收,三人一同出了暗宅。

送苏文沣回到家,她立马上车,同严无纠道:“坐好了,去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