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上杉绘梨衣
不久前。
两束车灯仿佛笔直的光剑，切开细密的雨帘。
黑色的迈巴赫低吼着前进。
纵横交错的街道是城市延展的脉络，笨重的车身却仿佛灵蛇一样在其中游弋。
迈巴赫无视红绿灯穿梭在车流里，身后留下一串串急刹的尖啸和不满的咒骂。
宁远的右脚牢牢踏住油门，左手举起手机放在耳边。
雄一郎在餐桌旁放声大笑，张牙舞爪比划着什么，四周围绕的都是他忠诚能干的手下，他们配合着举起酒杯频频点头，这是一场犒赏团队的盛宴。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雄一郎瞥见来电提示，面色微变，他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喧闹迅速平息，全场静待。
“在哪儿？”宁远的声音沉稳而迫切。
“YF RESTRUANT，涩谷一家无国界料理餐厅。”雄一郎立刻回答，下属见雄一郎态度骤变不由讶异，刚刚老大威风凛凛的如一只猛虎，现在忽然变成了温顺的家猫。
“我说，你听，别问原因，按我说的去做。”
“是。”雄一郎听到宁远凝重的语气立刻站起身，手贴着裤线。
态度从温顺变成驯服，家猫仿佛成了扛着标枪的硕鼠。
雄一郎的肚子微胖，起身时无意间顶翻了身前的高脚杯，深红的酒液在洁白的桌布上溅开，如同突兀绽放的玫瑰。
“让你的手下立刻前往涩谷区北浜2-16-18，那里有一家711便利店。如果看见一名身穿巫女服的红发女孩，确保她不受打扰。无论是谁，包括你的手下，不要接近她。”
“是，”雄一郎点头，随即迟疑道，“如果遇到危险，我们的人怎么保护她？”
尽管宁远强调不要提问，可这样的命令太过奇怪，作为执行者，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她不会有危险，”宁远笃定道，“危险的是那些对她图谋不轨的人，我只是不希望她手上沾染鲜血。”
“明白了。”
“如果刚刚说的地方没有，你们就赶去秋叶原，再给我打电话。”
“是。”
听到电话另一边传来忙音，雄一郎立刻指挥手下部署行动。
刚跑到地下车库，手机里又传来叮的一声提示。
短信内容让他眼神一凛——蛇岐八家对地下世界的公开悬赏，能提供关键线索者将奖励5000万日元，内容与宁远描述的无异！
作为黑道之巅的皇帝，这样的悬赏不仅是金钱的诱惑，更是不容违背的命令，如果谁在蛇岐八家需要大家做事的时候产生冲突，与皇帝的意志相悖，无疑会在日本失去立足的余地。
某些想法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便立刻被雄一郎抛开。
“开车！”雄一郎坐进后排对司机说。
...
东京是座物欲横流的舞台，无数楼宇披着华灯编织的外衣组成幕布，目不暇接的光在霓虹招牌间跳荡，每一抹亮色都是纸醉金迷的注脚。
欲望宛如河流在奔涌，街头巷尾皆是河口，行人们神色匆匆，和这座城市一起出现在女孩眼中，玫瑰色的瞳孔宛如镜面，映出了这世界的本真与纷扰。
绘梨衣身处其中，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风载着欲望从她脚下流过，雨砸向地面，她坠向天空。
女孩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落在头顶上方的挑檐噼啪作响，檐前的雨水织成道道细丝般的珠帘，她身穿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安静地坐在便利店外的长凳上。
少女撑着凳沿，赤裸的小腿悠荡在空中，长凳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章鱼烧、画板、游戏机，她身后是陈列着各种快餐和日用品的玻璃幕墙，这家坐落于涩谷街角的便利店提供24小时服务。
雄一郎站在街的对面，头顶是属下撑起的黑伞，脸颊微微抽动。
他从未有一刻感觉自己如此割裂。
雄一郎不知道如何定义宁远的不要靠近，他觉得自己把少女像祖宗一样供着却又像仇人一样不去理会。
他害怕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不知道如何处理。唯一希望的就是宁远快来，如果宁远到了，他也就解脱了。
还有一件忧心的事，如果蛇岐八家的其他人赶到，发现自己调来一帮人却没有及时汇报，他就百口莫辩了。
这个时节东京下了雨还算凉爽，可站在黑伞下的雄一郎却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这是蛇岐八家面向所有黑道发出的悬赏，自己隐瞒不报真的可以吗？
焦虑之余他又揣测起少女身份。
需要调动如此力量寻找的，恐怕是家主那个级别的人物，但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再加上宁远说女孩实力强大，如果是某位家主的女儿，好像也就说得通了。
但宁远本来就是蛇岐八家的人，他清楚这些信息，为何选中他来执行任务，而不是
直接向本家汇报？
难道两人暗中策划了一场惊天逃亡，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宁远打算拐走这位黑道公主？
那自己岂不成了帮凶，还成了留在日本的替罪羊！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谢罪了。
想到这雄一郎不禁一阵寒颤，内心冰火两重天。
不远处，漥谷须怀揣雄一郎给予的医药费，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他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可看到胸口红色的染剂他才明白，原来是血包起了作用，那位黑道大佬一定以为他伤的很重。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走到不远处的角落里，立刻就给田冈打去电话，汇报了所看到的一切。
田冈在反复确认后直接挂断，丝毫没提50万奖赏的事情。
可恶的家伙，到底不如正规军靠谱。
漥谷须望向站在黑伞下的雄一郎，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拜见，表达自己想要投入麾下的决心。
突然，远方驶来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便利店门口。
一个男孩从驾驶位下来，年龄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漥谷须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刚刚自己没靠近便利店就挨了一脚，这家伙敢直接停在便利店前，死定了。
那位光着头的黑道大佬立刻跑了过去。
下一秒，漥谷须瞠目结舌。
那位威势赫赫的大佬在少年面前停住，深深地弯下了腰，动作中带着恭谨与虔诚。
周围的黑衣男子们，看到他的动作仿佛受到感召，纷纷将手中的黑伞弃置一旁，整齐划一地效仿起雄一郎的动作。
黑色的伞面散落一地，仿佛夜色里绽放了无数墨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