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养老
上辈子，给耶娘养老这事就是一笔糊涂账。
按照临山屯的传统，家中的房产与大部分财产都归长子所有，其将承担侍奉双亲的责任，而其他分家单过的儿子们只需逢年过节时给些节礼以示孝心即可。
然而，上辈子周四海心怀愧疚，他承担了远超分内之事，几乎包揽了双亲一切生活开销。
这不仅让与父母同住的大哥一家受益匪浅，就连同样分家出去、因受父母宠爱而得到诸多偏爱的小弟，也从中分得了不少口粮与好处。
重活一世，周四海从醒来的那一刻就下定决心，这笔糊涂账必须算清楚！
周四海的话语甫一落下，原本喧嚣的堂屋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众人眼神交流频繁，周大山、周五福两兄弟相互推诿，皆不愿率先表态。
“老二，你来说说你的打算吧。”周母适时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照顾爹娘当然主要是大哥的责任，我和五福每个月会出些钱粮，逢年过节再多给点孝敬钱……”周四海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我觉得四海这主意挺不错！”未等周四海说完，周大山已拍案叫好，满脸笑意。
“这不……”周五福刚一张口，就被媳妇翠菊暗暗踩了一脚，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二哥，你说的每个月出些钱粮具体是多少呢？”翠菊接过话茬，语气温柔，瞧不出半点不乐意的模样。
“既然弟妹问了，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要是给钱，一个月一块五毛钱；要是给粮，一个月十斤米粮……”周四海看向父母，“不知阿耶阿娘觉得这合适不？”
“合适，非常合适！”周大山的媳妇凤香连忙点头附和。
“有你插嘴的地儿吗？四海问的是耶娘，不是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周大山故作责备地训了媳妇两句，随后转向父母问道：“阿耶阿娘，你们觉得四海这提议怎样？”
周父闻言双眉一蹙，低头沉思。
老二平日里是经常给自己送孝敬不假，但大多时候送的都是地里长的不值钱的玩意，送过的最金贵的也不过是两只山里抓的野兔，但这等好事也不是见天儿有。
若是按老二说的那般，每月定时定量地给孝敬，那就稳当多了。况且老二的性子自己清楚，就算有这么一出，他若是得着什么好东西肯定还会给自己送来......
“嗯，四海这提议听起来确实不错......”周父缓缓点头道。
“耶，娘......”周五福挣扎道。
“五福你有意见？”周父怒目沉声道。
“没......”
少数服从多数，纵使周五福心里有异议，耶娘跟大哥还有周四海都同意了，他也只能点头同意，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绝对会落在他的头上。
月上三竿，周四海家中终于恢复往日安宁，秀兰指挥两个半大孩子将汤汁都被舔了个精光的碗筷送去厨房中，看着孩子出门后，这才看向周四海。
“周四海，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进城卖了几回笋，找到了挣钱的路子，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啊！每月给耶娘一块五毛钱，一年算下来就是十八块，都快赶上咱家小半年的开销了！”
“媳妇，你先别急......”
定时定量给耶娘孝敬，这是周四海重生醒来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他不过是想趁此机会试试，没想到一提出就落实下来了，省了不少口舌与功夫。
三个儿子中，大哥负责照顾耶娘，是出钱又出力，但他得到的东西更多，不仅能继承祖屋，还能得着耶娘帮衬；弟弟五福自幼受耶娘宠爱，只有他们贴补五福的份，没有五福孝敬他们一说。
唯有自己，因为娶了秀兰连累家里心中有愧，对耶娘予取予求，没得到丝毫帮助不说，还苦了自家妻儿。
这情况必须得改变，但直接将孝敬给断了是万万不能的。不管怎么说，耶娘对他虽然没有偏爱，可在他成家之前，衣食住行没有短过他一处，该孝敬还是得孝敬的。
只是，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频繁而无序地往耶娘那送孝敬，这样既无名分也无记录，东西一旦进了肚子，便很快被众人遗忘。
现在，周四海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标准，每月一块五毛钱的孝敬，在临山屯中算得上首屈一指，没人能对此提出异议。
且有了这个孝敬在前头，往后他要是再得着什么东西却不给耶娘送去，他们也不好索取，更无法借此指责他不孝。
这相当于周四海勇每月仅一块五毛钱的微薄孝敬，满足了父母那永无止境的索求。从长远来看，这对他们家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周四海将个中缘由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给秀兰讲了个清楚，秀兰听罢喜上眉梢。
“你这意思是，往后除了每月这一块五毛钱，咱不用再给耶娘那边送孝敬了？逮着的野物是自家的，买回来的米粮也是自家的，赚得的钱财更是自家的了？”
“那自然不是！”
“你刚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怎么又不是了？”
“除了孝敬外，还有逢年过节的节礼呢，这也得算上。”
“哎哟喂，你喘的这口大气可吓死我了，节礼能有多少，不过一碗肉或者一袋米，顶天了也就一件衣裳，这跟你以前流水似地送去的孝敬相比，可少太多了！”
“......”
瞧着秀兰那欢喜的模样，周四海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实在想不到，上辈子纠缠了几十年，导致家中纷争不断，让妻儿为之寒心，自己也苦恼终身的事儿，竟如此轻易就解决了。
这真的是......太好了！
另一边，周五福与他媳妇翠菊带着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两夫妻一路上忍不住嘀咕。
“你说二哥这是咋想的，好端端的干嘛提这么一出，一个月一块五毛钱，一年那就是十八块，两家加起来就是三十六块，都快顶上一些人家一年的进账了，阿耶阿娘吃大哥家的住大哥家的，要这么多钱儿干嘛！”
“是咧，我看二哥他就是自己大方惯了，现在拉着咱们给耶娘做脸面，一点也不考虑咱家情况。”
“不对，二哥虽然大方，可他家日子向来都困难得很，二嫂隔三差五就因孝敬这事跟他吵架，可这回二哥提出这事，二嫂一个字都没说......有古怪，这里面肯定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儿，不然二嫂肯定会第一个跳脚的！”
“不知道的事儿，能有啥不知道的事儿，总不能是二哥家遇上贵人，发财了吧？”
周五福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醉酒回家时遇到周四海的画面，周四海身后背篓堆得满满当当且散发着阵阵诱人香味......